对话 | 王小帅的电影之旅(5)
2024-01-21 来源:你乐谷
王小帅和《十七岁的单车》的主创人员在柏林电影节期间
程:有过喜欢的女同学吗?
王:有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在我们班侧面,只有做操的时候能够看见那个女孩。
程:那时候属于暗恋吗?
王:暗恋,我小时候就开始,我在贵阳就喜欢过一个小姑娘。
程:回贵阳去的时候看了她吗?
王:我回去了以后人家都还记得,我们班同学都记得,说你还想去看她吗?我说想去呀,在不在?说在,你最好不要去了,然后我听他们讲话的语气就好像她已经变得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说你不要去了,我就没去。
程:这个年龄就是好感,小狗的爱情。
王:就是小狗的爱情。我相信她也肯定喜欢我。那时候我长得高,算是很帅的,班里长得清秀的。而且我是大队长、体育委员、英语课代表、语文课代表、文艺课代表。她穿的那种灰蓝灰蓝的布衣服,小领子一点点,小短发。小姑娘才八九岁,压箱底的樟脑味道,在春天的贵州的空气里面一闪而过的味道。
黄:那武汉这个呢?
王:武汉这个就距离远了,因为人家是大城市的,我乡里来的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近,只能远观之。
程:武汉这个年龄,已经属于暗恋了。
王:对,不太一样,青春期了。留下来出黑板报,她是干部,也留下来。大家玩游戏:我在前面写字,往这边走拍一下肩的那种游戏,一回头大家必须在原地站着。这边我写着,知道后面走过来一个小姑娘,一下逮着赶紧让她出局,就剩我喜欢的这个我存心逮不着,老装傻,一回头人家站住,直到她过来把你眼蒙住。幸福,真的很有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拍这个故事。
程:这种感觉拍出来非常好,但不能往《情书》上做。
黄:在武汉继续学画吧?
王:到武汉算正规一点学画了,正好那个时候78级毕业了一些人,上戏美术系的分到武汉军区话剧团几个人。我爸每个周末就大摆宴席,把他觉得不错的刚刚从美术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召到家里来吃喝,然后讲笑话,就让我坐边上,接受熏陶,然后我爸就开始办班学习。
黄:办美术辅导班?
王:礼拜天来,我爸做模特,大家来画,支架子,会画的,不太会画的全来画。谁画得好就让我跟在后面。等于一帮老师教我一个人。后来就是准备考中央美院附中。我爸去上海演戏的时候,其他老师发现了登招生消息的报纸,告诉我爸。然后把我的画弄过去,第一年年龄不够没让考,我是第二年考的。
程:你一个人到北京来上学?
王:对,我那时候15岁。我考上美院附中的时候特兴奋。出门的时候我妈说不送了,我就一个人走了。那时候我爸还在上海演戏呢。
程:到附中后来这几年一直是想当画家吗?
王:我一直没有想过当画家。我是稀里糊涂的,我不太会画,而且上戏的教法跟美院的教法不一样,其实我画画的基本功不好,他们上戏的老师会教感觉、颜色。美院教的就得画特实的。那个时候主要考虑我的颜色还可以,颜色感觉不错,估计还行,就录取了。
程:考电影学院是突然决定要考的还是预谋已久?
王:其实我就是画得不行。要转方向。
程:哪一年开始的?
王:我是快临毕业的时候,三年级,我也看了很多电影的书。到第四年快考大学的时候才发现,上一届附中已有人考进电影学院了。
程:你三年级的时候看什么书?
王:那时候怎么讲呢?我看美术书是被动的,我是别人看什么我就借过来看,比如梵高什么的,现在回想起来看不太懂,还不能完全吃透绘画的书,哲学书也是。80年代最兴西方哲学的时候,比我们大两届的那帮人的哲学基础很好,就跟着他们看看哲学。后来主动看的就是电影方面的书,电影史、电影导演方面的,这是主动的,是在美术学院别人不看的。然后慢慢的意识到这个,我想是等到四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是1984年,《黄土地》在中央工艺美院放映,一看,傻了,但是那个傻是另外一种,觉得不错,很好,中国电影没有这样的,非常震撼。可是作为学画的就没有觉得太怎么样,因为学画画那时候最流行不平衡构图,把一个东西搁在角落里,大面积空白。《黄土地》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