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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 王小帅的电影之旅(7)

2024-01-21 来源:你乐谷
程:到福建厂呆了多久就走了。
王:福建厂是1991年去的,1990年跟张元折腾了一年《妈妈》,那时候想要做独立制片嘛。《妈妈》原来是我要导的,剧本、分镜头都是我弄的,后来《妈妈》的那个钱老来不了。我又跟娄烨弄一个电影,有一个老板说要出钱在北影厂拍商业片,让我跟娄烨合写,写之前先预支了一千块钱给我们。一千块钱,那么厚,把我们高兴坏了。
程:那《妈妈》是怎么退出的呢?
王:我跟张元商量,说这边有一个大事儿,正经有投资,可是《妈妈》的钱还没着落。张元说你先去。我说这样,咱们分配好了,我这边去,那边你先弄着,反正都是住隔壁,我这边如果先成,你就过来做摄影师。他也乐意,我说你这边成了咱们再说。后来我们这边乱七八糟的也没成,他就告诉我说开拍了,说你再回来拍吧,我觉得不好意思了,来回倒腾。那时候也是年轻幼稚。后来又折腾《中国吊扇》,跑到深圳去,也是弄钱,那时候张元拍完《妈妈》之后,还没剪,就跟我去弄《中国吊扇》。
程:《中国吊扇》是什么东西?。
王:就是一个故事片,我的剧本。那时候深圳不是很牛吗,老板投钱说给四十万就拍了,我和张元两人就跑到深圳去,见到他们的老板谈谈话,谈完话拿了两万块钱回来,筹备,筹备筹备那边就没影儿了。我说张元你还是把《妈妈》剪出来吧,弄不好是第六代的开山之作呢。就剪那个《妈妈》,剪出来了,大概就这么个过程。然后我撑不下去了,没戏拍,黄了几个事儿。我就跑到福建报道去了,厂里也在催,因为分配令到期了。
程:很落魄?
王:我估计到那儿,下了火车可能有个人接你,接你到厂里的招待所,一扔没人了。果真如此,三天三夜火车到那儿,厂里没什么人,阳光倒挺好,看门老头在那儿,把我领到招待所,一个老太太出来,上三楼门一开,行李往这儿一放,对我说,给你两个被褥,你来拿。我一看,屋子里四张大铁床,双层的。
程:没人?
王:没人,就一片片铁,很荒凉,我拿大褥子往那一放,从那开始我说我错了,一切都错了。就那时候意识到,太可怕了,太恐怖了。我那时候就下定决心了,什么行李都不能买,什么家具都不能买,就一张床,被褥刷牙杯子毛巾弄好,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因为我知道多一样东西就多一个负担,就多一个累赘,将来想走都走不了。那时候领完工资之后250块钱肯定压在枕头下面,用来买机票,那时候回一躺北京坐联航250块钱,这个钱打死放在那儿不能动,剩下的买烟。后来还给了我一个宿舍,我拣了个沙发搁在宿舍里。在这期间折腾剧本,折腾了五个剧本,文学部的还说,这么多年福建厂从来没折腾出来这么有价值的剧本。那时资料馆的人从北京过来讲课,开座谈会,还点我名,王小帅你在那儿干嘛,怎么你还不拍戏?你们班胡雪杨在上海拍《留守女士》,上影厂还说不要他挣钱。
我把这个意思跟厂长说,结果厂长表态说,我们大学生要锻练五年,我一听了,没散会呢,喝完水出去,跟人打招呼说我走了,去哪儿?我说把钥匙给你管着,回宿舍去把包一拿,走了,从此就一直没回去上班。后来拍完《冬春的日子》,要办护照的时候我回去了一次。那个小钥匙从邻居拿过来,一进去,就傻了,一切东西都出来了。
程:记忆回来了!
王:对,长条椅上,还放着脸盆,刷牙缸子差点掉下来,沙发上蒙着布,床上蒙着布,我那时买了一个九寸的黑白电视,放在那,也蒙着,墙上挂满烟盒,一个月就那点钱,知道自己每天抽完一盒烟得留几根,就是每个烟盒里面留两根不抽的,粘墙上,一没烟了马上到那找一根抽,就这样粘了一墙的烟,写了一墙的诗,还有一地的灰,我在屋里站了半天,就一直在看,一直没动,结果走到窗口一扭头看到墙上那么俩大字,我写的两个字叫"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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