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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俗小说”叙事简史:从福克纳到昆丁(3)

2024-01-21 来源:你乐谷
塔伦蒂诺早在1983年就通过吉姆·麦克布莱德(Jim McBride)的评论了解到新浪潮,并对戈达尔情有独钟。与戈达尔一样是影迷出身的他,早年在录像带租赁店工作时,观看了大量戈达尔的电影。他对这位导演的钦佩,使得他在简历中伪称自己出演过戈达尔的《李尔王》中的角色,并将个人的工作室取名为与戈达尔的电影同名的“法外之徒”。柯德特认为他“一直在学习戈达尔并暗自与之比赛”。实际上《低俗小说》的结构完全可视作某种更为彻底的跳接,以至于柯德特说:“塔伦蒂诺对电影的贡献在于将微观性的时间崩乱中心化于蒙太奇,借助跳跃性的剪切,使之成为叙事组织中的宏观原则。”[2]
不难看出,在福克纳经戈达尔到塔伦蒂诺之间存在着一条文化线索,它穿越了文学与电影、经典书写与大规模复制的文化产品、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的界限,将一种反叙事的姿态从20世纪初延续到当下。

反叙事的姿态使得这些艺术家在作品的宏观架构上倾向于几个板块互相拼贴的简单预制结构,而这些松散结构的罅隙也就是文本的细节部分则由符合他们各自趣味的高度风格化的形式模块来填补。因而这些风格化的形式模块是异常重要的,因为是它们的组合关系直接决定了这些作品的艺术特质并折射出作品间的影响关系。
影评家早就发现塔伦蒂诺喜欢在电影中复制其他经典文本的细节。布齐了却了与马赛勒斯的恩怨恢复自由后,突然发现了一辆哈雷摩托,这是复制了《逍遥骑士》的元素。抢救吸毒过量的米娅时,在胸口画记号打针的细节是在向马尔克斯致敬,《百年孤独》中奥雷良诺上校自杀时就让医生在他胸前做个方便死得痛快的记号。戈达尔喜欢借影片中出现的广告、海报、相片等细节表达对以往大师的敬意也不是秘密,是他将这一嗜好直接传给了塔伦蒂诺。福克纳的意识流中其实也含有大量来自经典诗歌和绘画的元素。引文中的“reducto absurdum”便是故意拼错的拉丁文,意为归谬法;由死亡联系到妹妹的意识“跳接”则来自意大利诗人弗朗西斯·德·阿西斯的《咏日》。
众多高度风格化的形式模块在文本中反复穿插,重复出现,使得有意味的堆砌和啰嗦成为这类艺术文本的共同直观风格。福克纳的句子以循环反复式的重复闻名,这既带给其小说以繁琐的晦涩,也使其获得“大西洋巨浪般无边无垠”的艺术力度。戈达尔电影中人物间互不相关的唠叨对话,甚至有意冲着镜头的胡言乱语在《低俗小说》中被放大到极致。塔伦蒂诺本人说话时一分钟内使用超过两百个词汇的堆砌表达以及神经质地夹杂脏话地东拉西扯,似乎也是这种叙事风格的长期自我熏染的结果。
大量来源各异的风格模块堆叠在反情节的简单叙事结构中,这使得文本最美丽的瞬间常常呈现于情节被停滞甚至破坏,而各种风格模块堆积出整体效果的时刻。就如同引文中福克纳在停滞的时间结点上营造舞台化的静态空间,让昆丁尽情咏叹抒情。《精疲力尽》中有一段近20分钟的情节中断,戈达尔安排男女主角在阳光淡淡的清晨尽情地抽烟、调情,在肖邦的音乐、毕加索的绘画中无助地选择悲伤与虚无,迷惘与感伤深深地沁入这段影片最迷人的时刻。作为反叙事作品的高潮,此前此后被匆匆拼凑的情节碎片都是为了它的到来。塔伦蒂诺则将同样的高潮化作《低俗小说》中一段极为诗化的舞蹈。文森特与米娅在餐厅舞台跳起了扭摆舞,店里甲壳虫汽车式的坐椅、甜腻的奶昔、松软的快餐,关于性、毒品、装饰品的话题等后工业时代的大众流行符号代替了古典形式模块,服务生扮成的梦露、卓别林等足以代表美国电影史的明星们则环伺左右,在这些符号累积出的怀旧与后现代交融的奇特气氛中,一个高度形式化、风格化的抒情瞬间展现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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