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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掠过海边的村庄(2)

2024-01-18 来源:你乐谷
 
不过,后来儿媳因为不小心又“意外”小产了,惋惜的同时三嫂暗暗松了一口气。对于乳腺癌术后至今右臂不能吃力上抬的她,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勉力而为。
 
小孙子的名字从“睿”字上取,按乡村习俗我以为是循着家谱而来,三哥摆摆手说:“现在哪里还有家谱?也就我们这辈还循着家谱,年轻的都不在家,谁还管那些,想叫啥叫啥。”
 
对于走出村庄的年轻人来说,从踏出家门的第一步起,村庄便被他们远远地抛在身后。充满活力的脚步被现实带得飞快,若有精力或兴趣回望,或许会偶尔涌起一丝牵念,但未必有留恋,更不见得去想何时折返。
 
相比于三哥两口不定期的“迁徙”,以及将来有可能的远离,一年前再次恢复单身生活的二哥是村里的定居者,而且注定在他的小院里余生终老。
 
 
他的嗓门还是那么大,烟抽的还是那么多,嘶哑夹杂着咳嗽,依旧不修边幅,显得比去年又多几分老态。我总搞不清楚他的年岁——前年的时候就说七十岁了,去年也这样说,今年还是如此。乡下习惯说虚岁,也不知他究竟虚了几岁。
 
考虑到二哥独居,三哥三嫂回乡是临时小住,为方便食用我们给他们带的礼物都是些成品或熟食,其中每家有两只烧鸡。二哥撮着牙花子嚷道:“哎呀呀,我这个人最不爱吃烧鸡。”向来不会说话,说一句还是这么噎人。我故意顺着他的话茬说那就把烧鸡留给三哥好了,但吃过晚饭后他一声不响把东西全拎走了,一样没落下。
 
二哥和三哥一样,都是从金矿上退休的工人,有退休金,有医保,在乡下过活不成问题。但也因此单身又无儿女的他未来无法享受村里的五保户待遇,年岁再大些,若行动不便怎么生活?当年兄弟俩轮流给大姨送饭,温在锅里,即是一天。将来三哥三嫂不在村里,谁又给他送饭呢?
 
三哥说,有敬老院,只要有钱。对啊,把房子卖掉住敬老院就行了。三哥忽然笑了:“卖房子?谁买?村里闲着的房子多了,没人要。”
 
想起两年前我们也曾动过回乡买房海边闲居的念头,三间一院也就几万块钱——环境安静,缓慢,闲逸,早上赶个集,后晌赶个海,多惬意。然而想到没有暖气、煤气、排水以及简陋的医疗条件,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叶公好龙似的喜欢,短居尚可,养老不宜。
 
在村里闲逛时,常见一处处铁锁把门,尤其是些老宅院,门檐上荒草一蓬,足有尺高。隔着门缝窥探,院内的荒草更高,几可没人,不知已荒置多久。然而那半是石砌半是青砖的墙体,托着高高隆起的屋脊,栉次鳞比铺着青瓦的屋顶,精巧讲究的挑拱门檐,以及檐下斑驳的雕花和漆画,无一不记录着当初建造时的专注和用心。目之所及,手指抚过,似乎能触碰到久远岁月里的呼儿唤女言笑晏晏,仿佛能嗅到袅袅炊烟带出的茶饭飘香……这样的院落藏着长长的故事,承载着几辈人岁月光阴里的欢喜忧伤。
 
村里的老屋和路边的瓦片
 
即便是如二哥三哥家那样并不古旧精巧的小院,也透着齐整,反比一些所谓新建的院落更具朴素安然的意味。这些房子,如同乡村的灵魂,无声述说时光,但又因久远而被时光藏入深处。
 
偶见一处墙边,堆砌着一摞摞青色瓦片,不知谁家老屋终不堪岁月之负轰然坍圮,归于尘土。有种想揣两块回去的打算,想了想,又放下。我是彻头彻尾的外乡人,老张也已离乡半生,我们没有资格也无意矫情地凭吊他乡旧梦,只为自己尚有机会目睹和感触而深感有幸。尤其是看到几乎所有锁闭的木门上都贴着未曾褪色的红对联,内心竟涌出一丝安慰——但愿远离并未阻隔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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