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一辈子学习和你们相处

从来不是让你把一次考试，当成人生成败的赌注，只是想让你在足够年轻的时候，体会一次全力以赴。
——韩剧，《请回答1988》
这才是老师真心想对你们说的话。
但是，在高考前，如果老师敢退一小步，一定会有同学就敢退一大步。所以，老师只好把话说满，甚至说绝，似乎高考就是你们一辈子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若是这次考试失利了，那你的人生就再也支棱不起来了。
当然，我们都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
拿我们熟悉的作家举几个例子吧。
那些参加高考的作家们，也有着各不相同的高考经历。路遥在自己理化试卷的卷面写下真心感慨：“这样容易的题都做不出，实感内疚实感内疚”。余华在恢复高考后面对复习“仍然认真不起来”，最后“都落榜了”。王小波当年不爱文科，喜欢数学，承认自己“一背东西就困，那种感觉和煤气中毒以后差不太多……我觉得去啃几道数学题倒会好过些。”
这些经历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成为名满天下的作家。
其他领域里这样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但是，高考虽然决定不了一个人的一生，但真的是很多人一辈子难以忘怀的经历，而它也真的会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一个人的生命轨迹。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老师的夸大其词其实也不算太离谱。
已经上过了考场，那么走出考场的你们，是如释重负心里坦然的无憾，是忐忑不安惶恐不已的担忧，还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悔恨？
每一种不同的感受，都能证明全力以赴的价值。
可惜，这种感受常常无法事先感知到它的意义，然后及时做出调整。这也是人生的无奈之一吧。

有个烂熟的比喻，我们都耳熟能详。
吵架就像往墙上钉钉子，每吵一次，白墙上就扎进去一个洞。每一次和解，就是把钉子从墙上拔下来，但洞还是会永远留在墙上。
这个比喻让人悲观。汉语里边有不少很美好的成语，比如和好如初，比如言归于好，比如破镜重圆，比如握手言欢、握手言和、冰释前嫌……都是指消除误会后重新回到了美好的起初。可是，真的能回到原先吗？真的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吗？
所以，我经常反思，批评你们的话有没有说过头？治大病只能下猛药，可是，若是一副猛药下去，病没治好，墙上却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钉子呢？
每个个体都不一样，人和人相处可能是世间最最困难的事情了。
在我说狠话批评你们的时候，我需要经常对自己进行心理建设：每个学生都不一样，有人吃软有人吃硬，还有人软硬不吃，但也许激将法对他有用呢？可是，这种所谓的激将法，遇到钝感力十足的学生，就像伸出的拳头打在棉花包上一样，毫无用处，但好在也不会在彼此心中留下阴影。但若是遇到敏感的学生，墙上就钉进了一枚钉子。如果这样，即使你是好心，你是恨铁不成钢，可又有什么用呢？
在和高中生的你们相处时，我忘掉了绝大部分相处时的不快。这个其实也是有证据的。有毕业很久的学生见面或者联系时，还会道歉说那次不该惹老师生气，当年太不懂事了。这样的事不止一次发生过，可是我，真的对他所说的事毫无印象了。
但是，作为成年人，很惭愧，我的修养也很有限。我也没法完全把曾经的所有矛盾隔阂当作耳旁风，然后彻底忘掉。是的，有些不快没能很快消除，还是会在心里盘桓一段时日。
钉子也许拔掉了，但洞还在墙上，不，是心上。对你们，对老师，都是如此。
一届又一届学生毕业后，这种遗憾都会有。我努力调整了这么久，结果似乎还是没有多大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