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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之亲

2024-01-19 来源:你乐谷
那些以为刻骨铭心的记忆
却在念念不忘中渐渐遗失
谁还能还给你
那熟悉的容颜和熟悉的声音
——题记

不在之亲


我亲眼目睹了一些亲人的离世,突然一天就由活生生的老人到了另一个世界,很快而没有一点征兆。
我看着他们缓缓地埋进了大地深处,归于黄土,想着他们从此与先去的先人在另一个世界相逢。
逝去亲人的离去,也带走了我与他们的过去,他们走了,那一截生命好像就空白了,留下我们在世上怀念他们。他们留在世上的年月与那时我们尚且年幼的时光,成为这个家庭琐碎历史中的温馨一瞬。终于明白,有他们在,我们终究还是晚辈,可以安心于有他们如靠山一般遮风挡雨,在我怀恋的世界里,我一直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在他们哀怨的目光注视下,不见长大,不想成人。对我的过去,幼时的事,他们比我清楚,他们带走了我珍贵的儿时记忆,却把失去至亲的伤感留给了我。因为幼年、少年成长的日子,有他们一直相伴,我的那些生命力旺盛的老祖母、祖父、祖母,在我最初的印象里一直清晰,从未淡去。
那时候,我的那些亲人去世之前,都早早地准备好了自己离去时需要的一切东西。对于不期而至的生命凋谢,他们都有着惊人的淡漠和平静,仿佛我记忆中他们健在的每一天都随时准备着离去。预备好的棺材放在闲房的两条长凳上,像是一辆等着载人的车,只等着人走了后刷油漆,走时穿的衣服、鞋、帽,子孙们穿的孝服都会准备妥当,甚至连给帮忙人吃喝用的抹布也会放好,好像他们早已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似乎他们将要出一次远门,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收拾和准备。但是,与他们不同,我的幼年笼罩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中,我清晰而无奈地面对自己的懦弱,不愿意接受每个人都要归为泥土的现实,而我祖上的先人们却藐视死亡,他们的态度让我羞愧。
老祖母不住地自言自语:活得太大了,活得太长了。
祖父在他将去的时光里,不住地咒骂阎王:你狗日的忘性大,忘了我了吧。
祖母柔声说着:让我灵灵便便地走了好,我才不愿意麻烦别人来伺候。
生命在他们眼里就像手里侍弄着的庄稼一样,该长的时候要长,该熟的时候能熟,该落的时候就落,由生到熟,由熟到落,才是一个圆满的过程。他们那么从容地看待生死,谈论生死,好像死只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仪式而已。
老家在晋西南的黄土塬上,土好、地肥,随便撒一把种子下去,地里便长满了。庄稼的播种、成长、收获、储藏,描画了家乡四季的变化,与四时一起由盛及衰的还有我的亲人们,亲人们的生老病死写在我成长岁月的日志里,生命被他们点燃、拨亮、燃旺,而他们的生命却熄灭在我的眼里。
亲人们在世的时候,我的世界正在打开,他们注视我的时候,我的眼光移到了家乡以外的地方。我坐在家乡的黄土地中央,周围是连绵的山川和丘陵,更远处还有那条混浊、奔涌、永不驯服的浑黄大河,再远的地方是我的亲人们从来都未曾涉足的世界。至爱的亲人,自从远徙而来扎根之后,就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这片生活的土地,他们生于此,最后也终于此。亲人是我们生命里缠绕的纽带,一个亲人离去的时候,又一个新生命降临了,连接在亲人之间的血脉相袭,凝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生命总是这样,一年一年地轮回着,延续着一个家族的生长和繁衍。就像老家沟壑纵横、深厚连绵的黄土地一样,地上由荣到枯、衰草连天,地下新的生命正在同时孕育,待到来年春天,便又是一地的新生,一枝枝怒放的生命。
自记事以来,我失去的至亲的亲人有:老祖母、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父亲。他们活着的时候,离我很近很近,近到我至今都相信他们没有离开过我,因为他们生活过的地方到处是他们留下的痕迹,所有的路上都有他们蹒跚的身影,所有的音容笑貌都历历在目。亲人将要离去的时刻,周围总会围满了他在世上最亲的人,他们知道想挽留的一定留不住,这样隆重地送别亲人只是希望他能够没有牵挂、安心上路。我没有勇气直面这样的生离死别,只觉得那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屋里屋外响起来的一片哭喊声让人心碎。我多么希望,我爱的亲人永远都不会老去,永远都活在我的前面,有他们在,我永远都是晚辈,永远都能得到他们的关照和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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