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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冬修水利

2024-01-18 来源:你乐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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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立冬前开始在九华山何园挖水沟的,试图将园内高处与低处两个小水池连通起来,利用落差形成循环水,小水沟呈小溪状。实施这一浪漫工程的全部家当:我一个人、一只铁镐、一把铁锹、两只畚箕。观摩干活的有我收养的流浪狗黄黄和它的儿女们,它们看累了便卧在窝里懒洋洋的晒太阳,倒是邻居家的狗小板凳蹿来跳去,热闹看不够似的。
图片作者从“冬修水利”工地归来
我栖居的地方系九华山莲花峰的山根,地下全是风化未尽的赭色石头。我每天黎明即起,霜雾尚未散去,便高举铁镐砸石挖沟,每次铁镐砸下去,铁与石的撞击声格外剌耳,火花四处迸射,然后用箕畚拎走这些碎石头。工程进度非常缓慢,三天光阴,挖的沟不过几米长,深度还不够。依照这样的进度,待到春风吹来的时候,估计水沟还没挖完呢,更不用谈给沟壁码放石头,池中防水、地面垒坝,春雨中大约要成烂尾工程。
 
劳动间隙歇息时,我屡屡听到头项上有大雁的叫声,抬头看天果真见有成群结队的大雁从茶溪上空飞过。白天一批又一批排成“人”字形的大雁飞过深蓝色的天空,有时全是白色大雁,有时又全是黑色大雁。有好几次,我分明看到阵形中有掉队的大雁,这落单大雁的叫声与阵形中传出的雁声不一样,总有些忧伤悲凉之感,声声急,紧紧追。偶见有大雁出阵伴之飞翔,重新归队入阵,更多时候孤雁独自在后面追赶雁阵。
 
 
到了夜晚山野间静极了,赶夜路的大雁飞过时的叫声在夜空格外清晰悠长。我爱人并非感性之人,可夜晚听到这雁阵的叫声多了,也不禁自言自语,“雁南飞了,我要回城里照顾老娘与孩子,也想法谋生”。可一到天亮后,她见我挖水沟、运土劳累,立冬时还病倒过一次,便将归期推迟了一天又一天。她开玩笑说,“你这开挖红旗渠的劲头,到城里工地上也是一条好汉。”我说:“要不,我回城找个工地当小工吧,贴补家用。”我知道她为家里生活、孩子读书越来越焦虑不安。“挣钱养家是我的事情,你只管专心写自己的锦绣文章。”她斩钉截铁般的断了我的念头。
 

一个人的冬修水利


“锦绣文章”谈何容易啊!且不说我的才华与学养,过去一纸文章能风行天下,十年冷板凳一书成名。现在,差不多人人都会写文案,直播、抖音给你看,一个比一个精彩,一个比一个大方,世上连残存下来的诗人也磨蹭到土豪那讨酒喝去了。靠“文章”出名难于上青天,用文章来谋生更是天方夜谭。我连《茶溪听雨》一书的出版费用从哪来还愁肠百结呢,这仅是我将原本《茶溪听雨》春、夏、秋、冬四卷中挑了一本来出版的费用。我栖息江南山中,纵使我一时还未到“江郎才尽”的枯竭状态,只是再写下去,恐怕也只会徒添烦恼和负担,既无益于家中生计,又增添爱人的焦虑,我于心何忍啊!
 
小时候常在乡下听到一句“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话,没曾想到我出走家乡在外漂泊大半生,从热闹的都市流落到江南空山,已是山野村夫了,竟还徒添了这般新愁。披星戴月,举镐砸石挖沟,让自己累到无力去写作,或许正是我捱过这个寒冬最笨的方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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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爱人还是决定要回城里。临行前,将我最后一件脏衣服洗净凉好后,叮嘱我太阳没下山前将外面晒的衣被都收回家,简单叠好,待她回来后重新叠整齐。这些天挖水沟,我一天中至少要换三次内衣,每件内衣都能拧得下汗水来,难得她及时洗净晒干。她一大早去集市上买回了足够我生活一段日子的菜,原本上午要走的,还是拖延为我做好了午饭,招呼我回屋吃饭,她才匆匆收拾行李准备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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