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木刻梦想的萌发(2)

为什么朱先生一提起木刻我就醉了心眼呢？我根本连真的木刻都没见过。我凭什么就打算一辈子认准了它？你们就不要麻烦操心去瞎猜其中道理何在，我自己也不清楚其中道理何在。我眼前只算的是个无头苍蝇的木刻爱好者，向你们赊欠一盒木刻刀、一本书和一个入会费。
话要讲清楚，“赊”和“借”不一样。
赊了，就一定要还，还，是迟早的事。
借，不同。我们家乡人向人借钱，来来回回大部分是不还的。如果能还，就不会借。实在话，借钱给人的人，心里明白，这笔钱一出手就不用想它还会回来。其实是一种好心的周济和施舍。讲“借”，好听一点。这说的是穷人借小钱的事。穷人借小钱也是混日子，家中老小几口人吃饭，能卖的都卖完了，全城借钱的熟人都借遍了，再也不好意思开口了，等死吧！
有钱人也向有钱人借钱。先借二十元，第二天就还了；第三天借三十元，第四天又还了，显得很有信用。第五天借二百元，从此永不见面。
借钱去赌、去嫖是另一门是，这里很不方便说下去。
我曾经想过自己做木刻刀。在家乡我对付过这门手艺的。见铁匠铺打过单刃、双刃刀。我父亲刻通草画也是自己打的小刀。懂得“火口”，懂得淬火之道。可惜没见过木刻刀，我打个屁？
你们要是住得近，我能走近看看就好。这都是日本人害的。现在过日子，什么都跟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有关系，你们说是不是？
如果你们有说不口的困难也请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我认为这是很自然的事。我们原本就不认识，用不着向我抱歉。在这种情形之下，你们是否能够画个木刻刀的样子给我？写明尺寸、用法，说不定我自己真能够在大厨房炉子旁边做几把出来。
最后，向你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