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篇：雨水

立春，是春天的第一乐章——“奏鸣曲”：春意悄然萌发，春寒尚且料峭。而到雨水，就进入了春天的第二乐章——“变奏曲”：气温回升，乍寒乍暖。飞雪迎春到，一连几天的一场春雪，弥补了一冬无雪的遗憾，也把马年的初春妆点得分外妖娆。
春天伊始，万木萌发。木的生发需有水，立春后的雪花带来了“倒春寒”，也为草木的生发提供了生命之源。吹面不寒的东风，不经意间将皑皑白雪“既解冻”，进而升腾为云，散而为雨。“七九河开、八九雁来”，随着冰雪融化、草木萌动、燕雀归来，春天又将进入一个新的乐章。一幅初春的风景，也随即铺展开来。
春雪唤醒了冬小麦，麦苗开始返青。小麦拔节需要水，而此时“春雨贵如油”，这场春雪，真解渴。

榆树枝上的蕾球儿越发胀大。杨、柳、梨、桃、苹果树的芽胞，也都在暗中膨胀。初六，趁雪花轻舞飞扬的时候，我们去梨园观雪，体会那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壮美。所有的落叶与枯草都被雪白覆盖，铺陈得一干二净，遒劲的树枝仿佛依照古画的姿态伸张着，积落的雪花，让它们富有立体感。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踩上去软软的，有着轻微的“噗、噗、噗”的节奏。仰头，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了久违的笑脸，散发着迷人的金辉。
中午，太阳出来了。院子里阳光暖暖的，亮得有些晃眼。铁丝上，晒着母亲刚洗的几块毛巾，摸一摸暄腾腾、暖烘烘的。天空是细缎子一样纯净的蓝，头顶的云彩散尽了。从不远处的树梢儿上传来鹁鸽叫，好像还有喜鹊和麻雀，“咕、咕——咕！”“喳喳、喳——！”叫声十分清脆，它们好像也是对这场雪期盼已久，叫得人都欢欣鼓舞。
不少人已经上到房顶扫雪。大门外，巷子里，都有人在铲雪。早上清扫出来的一条小道，又被积雪堆满。墙根儿处有不少从房顶上刚推下来的雪，堆在那里。到底是地温高，已经有了融化得雪水流淌。有不少人家拉着小推车往村外沟里倒雪。
趁着不下雪的这会儿，我帮母亲从菜窖里拿了几棵白菜，顺便扒拉开上面盖的秫秸杆儿，扒出来几根白萝卜，晚上要炖羊肉。这样存放在地窖的萝卜不糠心儿。
过去，村里都这样挖个菜窖储存萝卜白菜。等过些天，天气转暖，白菜们再挤在窖里就容易伤热、腐烂，得起出来，晒晒太阳。晾在菜窖边土埂子上的白菜们一个个白白胖胖，光鲜、整齐地排列着，像一个个撅着屁股的娃娃爬在那里晒日头儿。这样晒一晒，吹一吹风，干了皮儿，还可以接着存放一段时间，直到春暖花开，白菜从根底里发了新芽，那时候白菜就不好吃了。有喂猪的、让鸡啄食，或者剁碎了拌到食儿里当饲料。
开了春，农人们又开始整修农具、给庄稼积肥上粪了。等白菜萝卜吃得差不多了，地里的野菜也该长出来了，还有树上的榆钱儿、柳絮儿，又可以吃到春天野菜的清香味道了。
回到晋南，我跟同事又到雪后的山谷里走了走。半尺多厚的积雪，走上一会儿就是一身汗。越往大山深处走越发安静。雪地上偶有鸟兽断断续续的足迹，不时可以听到冲破冰层的溪水淙淙作响，松树上偶尔有几只雀鸟惊起，蹬落枝上的残雪。北面阳坡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得斑斑驳驳，脚下的积雪冻冻化化，踩上去硬硬的，发出“嚓嚓”的声音。而南山坡底下的积雪，晒不到，踩上去“噗噗”的，软绵绵的。树林间依旧荒凉着，冷冷清清的，看不到绿色，偶尔有几片枯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向阳山石缝隙苍绿的苔藓有了鲜绿的迹象，土埝子上，也有星星点点的野草开始悄悄发芽。缓缓流淌着的溪水洼里，我还发现了一条一拃来长的小鲫瓜儿，正戗着水头儿游着，它半透明的背鳍、腹鳍、尾鳍轻轻地抖动着，好像一只停在空中的鸟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