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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里的岁月(3)

2024-01-19 来源:你乐谷
过年前坐在灶下烧火,是我最开心的事儿。母亲很早就开始准备年货了,先是煮肉,把半个猪分别切成骨头和方肉。留出来的瘦肉,一是做饺子馅儿,一是做肉丸子和灌肠。煮肉放在第一位,是要用煮肉的汤再做各种好吃的。她把大骨头、大猪头和方肉码在大铁锅里,就叮嘱我烧大火,用木柴烧。我就拼命地拉风箱,加上灶膛里大火的映衬,我能拉出一身汗来。
肥瘦都有的带皮方肉被她一块块叉出来,放进一个大瓷盆里,一面放一面往每一块肉皮上抹黑酱,准备红烧。大骨头放另一个大盆里,凉下来再拆,这时,我们就可以举着一块放肆地啃。然后,她就开始把肉汤舀到另一个大盆里,用肉汤来和肉丸子的面糊跟灌肠的面糊。这也用不完,那一大盆肉汤够我们过年炖大烩菜吃几顿的。
 
大铁锅清理干净后,就开始炸了,豆腐块、豆腐片、小酥肉、肉丸子……坐在灶下烧火的我,是最先尝到的。一会儿她拿起一片豆腐放我嘴里,问:看炸的火候够了没?一会儿夹出一个肉丸子放我嘴里,问:尝尝熟了没有?盐味儿够不够?
最后烧肉的时候,她就让我把木柴塞进灶膛,然后远远地跑开了。那是用一个长柄的大铁钩子叉了方肉,放进油锅里去炸的,油花四溅开来,她自己都时时躲开或拿一个锅盖来挡灾。这样烧出来的肉,鲜香加倍,没有腥味儿,且颜色红亮,这也是我们家的大烩菜格外好吃又好看的主要缘由。
 
住北屋的时候还小,晚上尿了炕被母亲拎出来打屁股,和她一起坐在炕上纳鞋底子的堂姐和姑姑就急忙护着,然后手忙脚乱地收拾我的烂摊子。那时,她们把一根结实点的高粱杆挂在房梁上,垂下来刚好在炕的中央,然后,把油灯挂在高粱杆上,四面围坐,腿上盖着被子,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地纳鞋底、做棉衣。真是永远也做不完,谁家的几口人一年四季的穿戴还不都是靠她们的一双手,一针一线地缝出来?
 
母亲纳的鞋底可以有许多花样儿,平时我们穿的也还罢了,那些堂姐姐姑姑们出嫁后,都是要给婆家的每个人做一双鞋子的,算下来有的过完年要完成二十几双鞋子的制作。在母亲的指导下,那二十几双鞋底子的花样儿不带重复的。她的巧手有名,可惜我没学会。就记得她一边纳鞋底一边看着我写字的样子,为了写好那个“派”字,不知道被打了多少鞋底子,我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写的,眼泪滴在纸上,把好不容易写的字也弄得一塌糊涂。
一家人搬到东厢房去住的时候,又需要打一套桌椅出来,那时是请来了“河南”的表舅,说是“河南”,其实就是滹沱河南面。表舅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地做了好几天,一边干活一边调侃我那爱喝酒的父亲:姐夫,这打的不是方桌,是酒架。说得大家都笑个不停。
在这之前,我们吃饭都是用低矮的炕桌,除了冬天放在炕上吃饭,其它时候都是坐了小马扎和麦秸编的蒲团在屋地上吃饭的。那年过年,叔叔到我家来串门,和父亲一起坐在小桌前喝酒。他们给自己定了个标准:喝完这一壶就吃饭。他两个用酒壶往杯子里注,我在旁边就悄悄地拿大瓶子往他们的小酒壶里注,两人喝得晕乎乎地还纳闷:今天这壶酒怎么这么禁喝,总也喝不完?等到他们终于喝完了酒壶里的酒,却已经站不起来了!母亲指着我手里的瓶子说:你们看看你两个喝了多少酒?
那是一个装二斤酒的瓶子,已经被我倒空了。
住东厢房的记忆最长,因为我已经长大。
冬天的早晨,我要去上学了,自己悄悄爬起来,先把炕前的煤火炉子捅开,把头天晚上准备好的小铁锅坐上去,自己再去点起小煤油灯,洗脸刷牙。回来再看,小锅已热,倒点油进去,炒个葱花儿,放上一刀白菜,盐、酱油,搅拌均匀,上面铺一层切碎了的玉米饼子,盖上锅盖。趁这个时间整理书包,准备好外面穿的棉袄。估计锅里的菜熟了,玉米饼子也热透了,就端下来倒在大碗里,边吃边再把煤火盖好,放一壶水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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