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长靠“月亮”(2)

 
老回子，是农场第一任场长，大厂派来的。五十来岁，廋的像副羊架子，站着时候，脚踝骨靠在肥裤腿的一边，看他的裤腿能感觉到风向。眼珠子有光亮，转来转去，定睛一眼就像能你穿透你的衣裳，骨骼，到心脏。除了礼拜天都五点钟就起床，到驴棚看看，自留地看看，大田里转转。他回来等大家都起来洗漱完毕，安排谁谁谁都干啥之后，坐在树荫下椅子上观察每个人出工，谁勤快，谁邋遢一目了然。这不由我想起文革时小说《半夜鸡叫》的周扒皮。他自己做饭不跟我们噌食堂。他是我见过回族唯一单独一个人能始终坚守伊斯兰教规的人。于是有人趁他不在做“坏事”，偷偷在他的饭菜里放点带猪肉的菜汤。结果第一口他就能发现不对味，气的大骂，一天不吃饭。
 
不过他人不错，晚上从窗户看见大长铺谁把棉被踹了，轻轻进来，轻轻地盖上被，然后又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在他眼里我们都是孩子，暖暖呼呼睡觉能长身体，就像禾苗一样采集月光后拔节，月光如昼，农场的窗户即便在夜里也那么敞亮。
 
老回子他爱喜闹从不急眼。西边林地添个新坟，睡前无事和我们四个人打赌，在新坟上放一块石头压一顶他的帽子，等天黢黑黢黑的时候，看谁敢取回来。穿过一片黄豆地，阴森的矮林子和一片坟冢，谁取不回来便出二十元钱买一只羊，给大伙改善伙食。结果我们四个人一块带着四眼大黄狗去了把石头取回来。老回子愣是没敢单独去，破帽子也不要了。
 
第二天他乖乖地到生产大队买只羊回来，清真炖羊肉是他的拿手菜，手艺一绝，特别是绵羊尾炖的像豆腐脑，一秃噜进肚，脑子腻的转圈。原来他事先偷偷买了新帽子，旧的不要了，借此重口味游戏想给我们改善一下生活。
 
后来他买过几次羊肉，炖出花样来，以至于他回厂部以后那些日子，我挺怀念他的。他做事风格开朗，从头到尾他都亲自检查，我们形容他是光屁股坐板凳，有板有眼的。
 
我种过两年地，小小自留地是我的园子，我惯着它们，施肥，浇水，除草，搭架子。有豆角，大蒜，韭菜，辣椒，每天盼着在月夜里它们快速生长。青麻叶是一种烟草，想抽劲大点，顶着太阳地劈叶子，中午是上烟酸最浓时候，想抽劲小一点的清晨劈叶子。夜晚是不能收获的，因为它要长身体。每个次日清晨它们都焕然一新，我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