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活着,癞蛤蟆们也要活着(2)
2024-01-19 来源:你乐谷
老袁跟我讲起此处山中有一个老中医用癞蛤蟆治好过很多人的病,老中医称癞蛤蟆为“大蟾蜍”,平时一口一个“蟾宝”叫着,看得跟小孙子一样金贵。冬季山林间蟾宝隐蔽于塘四周的石头底下、土洞内或草丛中,有时也钻进干泥巴里藏身冬眠。我这才想起刚参加工作在野外石油勘探队时,见到过部队转业的老兵冬天从泥巴里扒出癞蛤蟆,按在水中剥了皮便是白嫩嫩状,炖汤喝,谎称是鸡肉给自家小孩吃,据说这样到夏季不生痱子、不长疖子。我只是觉得那种样子太过残忍了,便渐渐淡忘了。老袁说他原先住这塘边,夏天没有蚊子苍蝇,都给癞蛤平时当零食吃掉了。我当时以为是笑话,后来栖居塘边度过几个夏天,真的是不见蚊子苍蝇。癞蛤蟆的丑模样虽然不为人喜欢,却既能捕食山林害虫,也是居家周边蚊虫与苍蝇的天敌,给它们颁发“大自然卫士”、“居家环境好帮手”两张奖状应当名实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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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塘边住家的渐渐多了起来,人的到来却给蛤蟆的繁衍生息造成了越来越多的伤害。
每户人家入住都会在塘边做些文章,垒筑石头坝埂,或是阶梯状的台阶,陡峭的池壁和光滑的台阶,一只成年癞蛤蟆也难以爬下爬下,更不用说“小蝌蚪”了。各家在外围砌围墙,墙墙相连,无缝可钻,连狗也钻不进院子,爬行的蛤蟆连院子也进不了,又哪里能爬到传说中的那片蛤蟆福地--葫芦塘,在这里恋爱、产卵、育娃呢?现在即使有勇敢的蛤蟆相约在冬季的葫芦塘,可爱情旅途太坎坷了,甚至是一场有去无回的生命绝唱。有人往水塘里放了鱼,其中食草又食小鱼的“青混子”,连我栽种在葫芦塘里的莲耦春天里发出来的嫩芽都吃掉了,那些“小蝌蚪”更被它们打了牙祭。我在葫芦塘见到的那一窝窝筛子般大小的“小蝌蚪球”,这几年间“球”越来越小,窝也越来越少了。
两年前,当我意识到我们挤占了原本属于蛤蟆的生活福地,反而将它们挤压得难似栖身,便试图作些改变。我改良了栈桥头的台阶,用泥巴土堆成斜坡,将塘埂与水面相连接。蛤蟆幼娃们顺着这处斜坡能爬上来,沿着小巷越过小路,就踏上它们先辈们走入山林的路途。在蛤蟆幼娃们迁徙期间,我每天将院子的两个门全敞开,方便误入到我家院子的它们能从门里爬回归途。我与妻子每天用软扫把和簸箕将院中能见到的蛤蟆幼娃们集中起来,送往墙外山坡林地。去年冬雪来临前,我给墙根边的月季花施肥,撬开冻土层,居然发现好几只冬眠中的癞蛤蟆,它们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慢慢爬往别处。我唯恐惊扰更多正在酝酿春梦的癞蛤蟆,便不再开挖院中任何泥巴,包括撬动石块。我猜想,那池中漂浮起来的三只癞蛤蟆莫不就是被我从冬眠中惊扰醒来挪窝途中掉进池子里的?
一上午的纠结,我心仍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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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我收拢起三只癞蛤蟆遗体,带上铁镐下到葫芦塘里,刨出一个土坑,将它们放入泥坑里,摆放成它们熟睡的样子,默立致哀,掩埋了它们。还有其旁栽种了一圈莲藕,希望在埋葬它们的地方有盛开的莲花,草混子不再拿那些“小蝌蚪”打牙祭,也不要吃掉莲花。当时,不知从哪儿飘来《牡丹之歌》,这歌很老了,我上大学时就流行,至今还记得其中有几句赞美牡丹的歌词:
“冰封大地的时候
你正蕴育着生机一片
春风吹来的时候
你把美丽带给人间”
九华山间的癞蛤蟆何尝不值得称赞呢?它们平时藏身于泥土或石头底下,不讨人嫌,不扰人梦。在冰封大地的时候孕育着对人类的忠诚,满怀期待着春风中在葫芦塘繁衍自己的后代。春江水暖时,便结伴迁徙到山林间,或是藏身于我们的周边,当好大自然的卫士,做我们栖居环境的好帮手。可我们人呢?除了延续许多年来对癞蛤蟆的嫌弃习惯,正在日益严重的挤占它们的生存空间,不惜力气伤害它们。
真是情何以堪!
我们活着,癞蛤蟆们也要活着。我们活着就拼命挤占它们的生存空间,损毁它们栖息繁衍之自然环境,最终是在损毁我们活着的自然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