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告人的跑道，完成了十公里

发工资的前一天，我得知他还是未能扛过去，落下了这一生的幕布！
 
那天他与往常一样，天亮、起床、吃早餐，推电瓶车，出门赶往打工地。
十字路口，无红绿灯，由南往北骑行。未戴头盔，未更换新车牌，未想到……
 
一辆从西往东的中巴车，撞飞了他。
明天和意外……
 

重度昏迷，口吐血沫，别无外伤，却仅剩若有若无的心跳，维持了三四天，不再醒来！
 
我回去，参加他的葬礼。
犹豫再三，没有把桌上的好茶，带给曾经喜欢喝茶的他。是怕灵堂前，再引来一片伤心欲绝的哭声。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种滋味，太苦！
 
我知道这是个很沉重的事实，没有谁能接受，毕竟才66岁。
从我记事以来，他好像就一直在打工。
为别人打工、为老婆打工、为孩子打工、为大孙女打工、为二孙女打工……
我从未问过：你为自己打过工吗？
 
 
嗯！这问题不能问！
上一辈的人，这一生，总是过着最朴实的日子。不问苦与不苦，只觉得这是天经地义要做的。
 
我见到他唯一的儿子，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磕完头，挂着忧伤的脸，轻轻地拍了他儿子的肩膀，非常小声地说了声：哥，节哀！
 
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他儿子的头发，也白了。今天近距离再看，恍惚更白了！还好，他没有在我面前哭，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二天，天未亮，最亲的亲朋一起跟车去火葬场。
我看着东方准备升起的朝霞，在树林光秃枝杈间的剪影。真的很美！十一月的乡村清晨，还是蛮冷！
 
有人期待美好，有人面对残酷。那天的火葬场居然是要排队的，极其繁忙的景象。
 
 
对死亡的深切体会，是这三年才有的。之前好像从未亲临其境，不明白为何人要悲伤。
先是爷爷再是老太，今天是他！我的姑父。
 
一位总觉得没有心思，特别乐观。
一位只管打工干农活，养家糊口的人。
 
 
他曾经当过几年兵；他曾经从很远的工地上，带给我一只旧毛绒猴子的玩具；他也曾经陪着我们钓过半天的鱼；他甚至曾经还因喝酒喝多了，被家人训过很多次……我听说，他在外干活，从来都不偷工减料……
 
我听说的并不多，因为前十多年，我记忆不深；后十多年，我几乎全在异乡。
 
村庄里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每次回去，我都感慨：大家都老了！
 
 
而这一次，他走了！我觉得他还太年轻啊！
我在火葬场等了一个多小时，等的手冰凉！他们说，还没轮到他。
 
我不知道要等多久，但我明白一定很快——化为灰。
心里的某处，压抑的没有眼泪，是对人生的感慨：是的，一天，一天都没来得及享福！如果这个年纪，生活在城里，应该是退休了，捧着茶杯，溜溜弯吧！
 
于是，我拿上手机，冲出了火葬场的院墙。不声不响地在公路上开始跑步，来来回回地慢跑。我想在能跑的日子里，没有什么比珍惜更重要，别的我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