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魔幻现实主义(2)

第一种来源，相信大家经常可以在介绍魔幻现实主义的资料看到。那就是美洲的神话和民俗。比较有代表性的，比如阿斯图里亚斯的《危地马拉传说》。当然美洲的神话和民俗不仅是以一种元素出现在魔幻现实主义的文学里，也是作为一种世界观，一种认知方式出现的。比如大家熟悉的《百年孤独》里就有许多死者出现的情节。在这种认知里，许多不是超自然的事件，也会蒙上一层超自然的神秘。比如乱伦生下猪尾巴的婴儿，对此科学可以有很多解释，近亲结婚或者返祖现象，基因突变，仅仅作为一种可以理解的事实而已。但是在另一种世界观里，这个猪尾巴就是诅咒，是罪孽的惩罚。
第二种来源，其实就是卡彭铁尔所说的“神奇现实”。神奇的现实与前面的因素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并不是超自然的。像死者重新出现明显是超自然的。但是一个独裁者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埋葬他在战争中失去的一条腿，就不是超现实的，但仍然很魔幻。《百年孤独》的第一章里给出了更多例子，比如磁铁，冰块在美洲都可以如此神奇。
其实这两种魔幻，都来自拉丁美洲的现实。拉丁美洲的人民就是用传统的那套神话世界观理解世界的。另一个方面，相较于欧美，亚非拉总是被称为第三世界。这套话语隐含的意思是，欧洲北美才是世界的中心，是文明的中心。剩下的地区总是追赶在他们后面，慢了好几拍。不仅是科技上，连文学上也是。马尔克斯，科塔萨尔年轻的时候就旅居巴黎。最早关注魔幻现实主义的卡彭铁尔和阿斯图里亚斯不仅住在巴黎，甚至还参加了当时正流行的超现实主义运动。但是他们深深的感到在欧洲文学背后亦步亦趋是没有办法突破，当他们回到拉美之后，发现拉美的现实远比巴黎那些超现实主义作家的幻想光怪陆离一万倍，才有了后来的转变。
在一定程度上，第三世界的经济文化科技落后欧美是事实。欧美作为中心，作为凝视他者的主体，自然觉得亚非拉许多事情都是魔幻的，野蛮的，难以理解的。就像中国古代，我们看待四方的羌狄戎夷，看看山海经，或者三宝太监下西洋，里面记载的都是野蛮怪诞的事物。
魔幻现实主义的不同，就在于他是从自我角度，承认了这种魔幻，并把这种魔幻提升到一个与现实同等重要的地位，可以说这是一种抵抗的文学，抵抗西方中心的那种视角。另一个层面，全球化的背景里，世界的文化，价值观在趋同演变，或者说靠拢西方。这个时候如何重新确认我之所以为我自己，而不是西方，传统文化元素就显得至关重要，所以魔幻现实主义转向对地区传统文化的挖掘，也是抵抗的一种形式。
Part.3关于魔幻现实主义一些我的见解。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多少对魔幻现实主义有了一些了解。但是我讲到现在，好像都是在讲拉美的作家，拉美的历史。还有许多被称为魔幻现实主义的作家，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像莫言，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幻觉现实主义”，（hallucinatory realism）。当然这是诺奖评委会说的，不是莫言自己说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莫言继承的是聊斋的超现实传统而不是拉美的神话。其实我个人觉的，莫言的幻觉现实主义也好，阎连科的神实主义也好，并没有超越魔幻现实主义的内涵。因为中国也和拉美一样属于被西方凝视的他者，同样需要对抗这套话语体系。可能这也是为什么魔幻现实主义在中国格外流行的一个原因。
另外一些作家，也和莫言一样，是魔幻现实主义在世界其他地方流行后的结果。代表性的有英国的本奥克瑞，拉什迪。但是他们一个是尼日利亚人，一个是印度人，其实也有很深厚的第三世界背景。
至于经常被营销说成魔幻现实主义的开山鼻祖的布尔加科夫（他写的大师与玛格丽特），或者偶尔会被提及的君特格拉斯，托尼莫里森。虽然说他们多少也有一点他者的文化背景，但我认为更多的还是这个术语在使用的过程中概念进一步泛滥，从而被归纳其中。像布尔加科夫，他的魔幻显然和中欧东欧的文学更有渊源，歌德的《浮士德》，果戈里的《死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