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的下山和上山

司马平邦
严格地说，《道士下山》是陈凯歌第二部武侠电影，其实，这时候推出一部武侠片，已经是过时之举，何况如徐皓峰这等另类风格的武侠呢?
所以，从这方面看，陈凯歌还是不如张艺谋深谙市场之道，不过，又可以用另一方面说，他比张艺谋更为笃定执着，他终于凭此找到了自己的武侠之道，那就是：道。
道，终于可以道了。
在武侠层面，《道士下山》其实是讲了民国武林的太极门与秘传的猿击术间的一段仇杀，据说，猿击术是战国时已经颇为成熟的一个武术流派，当年荆轲受太子丹委托去刺杀秦王嬴政，本来荆轲自忖武功不行，想请一个叫白猿的猿击术高手出手，此人也是答应了的，但临了开了小差，荆轲只好背了一柄长剑自己去了，这在陈凯歌之前的电影里曾有过表现，结果荆轲先生就这样把自己也搭了进去，否则，如果白猿真的出手，中国历史就得改写。
张艺谋的《英雄》里，由李连杰饰演的那位无名的剑客绝技“十步一杀”，其实很像《道士下山》里张震饰演的查老板身负的猿击术;猿击术的意思就是要把人的身体反应练习到与猿猴一样快捷，曹植当年在他的《白马篇》里有过“狡捷过猴猿，勇慓若豹螭”的诗句，也可以侧证猿击之术确曾是古代武术的一种，或如梁羽生小说里写的空空儿、精精儿，或者如金庸小说里的凌波飞步吧，我想。
如此，陈凯歌给了《道士下山》一个纯粹的武侠“原理”，虽然这原理仍然是李小龙的“天下武功，惟快不破”的衍延，但看似对此的描述，这部电影算是用电影手段做到了最好，和最炫目。
武术，是一种武术家们为了强身、取胜和杀人而创造的一种现实能力。
武侠，却是弱不禁风的文人们，依着武术家们创造出来的强大的现实，又发挥着自己更为强大的想像和意淫能力，创造的另一种可以脱离现实，却又自成体系的虚拟世界。
《道士下山》这次比陈凯歌自己的《无极》和张艺谋的《英雄》从武侠的角度看都成功，在于它确实创造了一个自成体系的武侠世界，而这个武侠世界的灵魂意旨就是“道”，此道，它沿着下山小道士何安下(王宝强饰)不断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我的印象里，陈凯歌一直有一种民国情怀，之前他曾拍过3部民国题材的电影，而且都是响当当大作，如《霸王别姬》里堪称辽阔的历史大时空，《风月》极致的阴柔之美，《梅兰芳》里典雅大义的士子情怀，而到了现在的《道士下山》，则更充满了空灵和个性的神思。
这，不知道有多少影迷可以感知得到。
王宝强饰演的小道士何安下被师父逼迫下山，到杭州遇到形容猥琐的医家掌门人崔道宁(范伟饰)，崔道宁虽然出场时间只有四分之一长度，但却是小道士何安下涉入世俗人生的启蒙者，尤其是那些与之前高山清修完全相反的活色声香体验，正如崔道宁自己说的那样，他原本也是个道士，后来见到林志玲饰演的女子，动了凡心，回家继承祖业，发财娶了这位美女，现在一谈到“男女之事”，仍然乐不可支----最后他自己竟然如西门庆一样因服药过猛精崩而死。
虽然，崔道宁是何安下的救命之人，但他的死仍然可以作为电影所嘲弄的对像存在，所以，又因整个故事都缘于崔道宁暴死于床上，所以说把这部电影改成“一颗伟哥引发的白案”也算有趣而合适。
在这桩连环血案中里，继崔道宁之后，先后又有6人连续被杀，何安士一个接一个目击了他们的死去，而渐渐悟道了人生的真谛，想明白了他师父临下山时送给他的那句话：不择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