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辞

《这一天》
这一天
四野安静，空旷迷人
风高于苍穹
黄土低于膝盖
此时的我仿佛
置身于天空深处
仿佛被白云抱来
抹去记忆的
另一朵白云
孤单忧伤
弯曲的更加弯曲
轻薄的更加轻薄
细雨送未亡人
去她们割舍不下的伤口上舔盐
奶奶你看
她们相见的场面
多像一朵白菊扑向另一朵白菊
《这时候》
——这时候，词和词之间无半点瓜葛
这时候是什么时候
你摊开纸笔
你展开想象
草木疯狂;泥土凶猛
奶奶，大理石吃人(连名带姓)
奶奶，桃花往山上跑
一群披着胭脂的小兽往山上跑
桃花跳上枝头当了三天娘娘
雨在后面追
一只落水狗在后面追
这时候，蜂房里，蜜是安静的
这时候，比喻刚用完
墙后面没有人
木梯上也没有太阳、星河
这些迷人的小物件
奶奶，我的左眼告诉我的右眼
有人跪在纸上点灯
口中有微词——
“粒粒皆辛苦”
《印证》
——你数落着生活，：角落落。你数落着你自己!
有病马
驼来三月
《楚辞》和《圣经》
是带电的包袱皮是灰尘
修行到一半就会看到
雨水有脸 天空有根
她急匆匆掏出名片
她想递给春天——
她想念的人或事物
上面密密麻麻
有许多身份
不为人所知
不为世所容
有许多身份
要你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印证
《捉迷藏》
这时候，请容许我
拖泥带水。
容许我的悲伤不是
真的。奶奶
请容许你的离去也不是真的
我们在世上阴暗的角落捉迷藏
我们将骨头和肉都藏起来
我们将泥土和雨水都藏起来
我们只留姓名在人间
“这时候，请泥土随身而起
把整个深渊提起来”
把竹篮提起来
把整个长江黄河提起来
把水提起来
重新放到水里。
《小马扎》
——奶奶，我不敢说，我已经死去很久了
你一定见到过我
什么街?什么巷?
我们坐在暮晚
看寒鸦梳理她并不光滑的羽毛
小马扎是旧的。奶奶
我只在诗歌中提到它两次
它便旧了
上面的狗：大黑或小黄
它们将皮毛脱下就不见了
《心里话》
我们坐在暮晚吃在暮晚
谈起春天、理想谈起
白手和白日梦
高台上的酒杯就醒了
我们谈起竹篮
心里、眼里、骨子里
水满满的。奶奶
我们这样子说话、睡觉、吃饭
常常会吓死一批人
奶奶，那些人即便不死
也会退后一千里
我想问奶奶
我错了吗
我只是在用一个很卑微的身份
坐在一个并不体面的位置上
很小心很小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