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的后半生•张新颖(2)

正如张新颖自己所阐述的，“我想呈现的，不仅仅是一个人半生的经历，他在生活和精神上持久的磨难史，虽然这已经足以让人感慨万千了;我希望能够思考一个人和他身处的时代、社会可能构成什么样的关系”。太长时间，我们在宣称人民创造历史的同时，却在“集体”的名词下消灭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人经历对历史的价值，在此背景之下，我们已经习惯了用大时代的狂流来淹没了个性的光辉，或使用时代的发展来忽略掉小我的代价。但是，只有那些活生生的个人所呈现出来的生活和生命，才实实在在地告诉我们，怎样的历史才是在干巴巴的文字以外鲜活着的，怎样的存在才能够讲述出我们在历史中经历的真实。
阅读这本书的心情，始终是沉重的，因为我始终无法将一位经历过军阀混战却始终意气风发的青年，一位那般热爱生活与独立思索的小说家，同书中的那位在痛苦中谨小慎微、磨砺内心的精神错乱者、默默无语者、病者、老者之间，划上等号。如果仅此认为这是一个懦弱的人，那也是大错特错了。因为，在这所有苦难的表象背后，其实还有着他未变的善良、本我在隐忍地坚持着，否则，也不会迎来那历经劫难的重生，不会引发他对于投机者的满腔愤怒。他对文学的决绝，用结果看是对自我的保护，但往深层去了解，实则是他对那个时代的清醒。既然文学无法真实，他至少可以让生命不在说谎中浪费，不在揭露中伤害，至少让自己的精力转化为有意义的研究，无论那样的意义离理想有多远，让人内心有多痛。
反思历史，回望历史中真实的人，是为了接近真相，也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