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下雪天上学很快乐

我上小学的时候，有很多比上学更重要的事情。
麦子熟了，要放忙假，回家帮大人割麦子；包谷熟了，要放秋假，回家帮大人收包谷；地里的棉花白了，倒是不放假，但整个年级的学生掏空书包，挂在脖子上，去地里帮生产队摘棉花，一个工分都不挣，纯粹的无偿劳动。即使家里啥大事都没有，就是大人临时要出去一趟，你就得留在家里招呼弟弟妹妹，学校，那当然是不用去了。
总之就是一句话，除了上学不重要，其他事情都挺重要，起码要比上学重要。

到了冬天，下雪了，那更是名正言顺地不用上学——准确点说，是不用上课，但学校还是要去的，去学校扫雪、铲雪。
那其实是非常快乐的事。
早上睁开眼，窗外白花花一片，我们就都知道，今天上学背不背书包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拿铁锨和笤帚。
一般来说，男生都拿铁锨，最不济也得扛把大扫帚；女生嘛，拎着一把小笤帚就可以了。
到了学校，书包往教室里一放，不用老师催促，所有人都带着工具，来到早就划分好的本班清洁区域。
指望小学生扫雪，多半会失望。
老师早就趁学生到校前，拎着大扫把，左挥右舞，在校园里扫出几条窄窄的道来。这些道，可以通到每个班的教室，通到所有老师的办公室，还得通到厕所。校园里有了这些道，就跟晴天没什么两样。
不管雪停了还是正在下，学生就都陆陆续续参与到扫雪铲雪的队伍中了。
女生沿着老师提前开出来的小道，把雪继续往两边扫，小路就慢慢变宽了。男生用铁锨把越扫越厚的雪铲起来，运到树坑里堆起来。据说这些堆在树坑里的雪，慢慢融化，对树的生长最好了。
这么看起来，似乎一切都井然有序，其实这只是想象中的理想状态，真实情形并不是这样。
有几个男生会老老实实铲雪呢？他们拉着铁锨到处乱跑，随时随地就会弯下身子，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捏吧捏吧，高高举起来，使劲往后伸，然后狠狠地扔出去，目标是砸在别人身上；或者踅摸到某个同学身后，一把抓起人家的领子，把雪团塞进去，随之引来一阵惊叫。
谁会甘心被人用雪打或让人把雪塞进领子里？于是就引来同样的报复，还是变本加厉的报复。
女生虽然矜持，不像男生这般胡闹，但有些男生会觉得女生好欺负，故意用雪打女生，激起众怒，引来一场群殴。
校园里一片混乱。
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学生胡闹，至多轻描淡写喊两句意思一下。
更好玩的是滑冰。
教室门前的阴面，被一群人反复踩来踩去，光溜溜的，走在上边直打滑。一群男生高呼大叫地在上边滑来滑去，乐此不疲。
女生可能觉得在上边摔个屁股堆儿不好看，也可能觉得男生的这种玩法很幼稚太狂野，她们一般不参与。
很多女生有一种动作幅度相对较小的玩法。她们用脚把雪拨拉到一堆，成为一个馒头形状，然后不停地在上边踩啊踩，雪就变成了冰，上边也越来越滑。女生们就用双脚交替，在这个雪馒头上从上到下不停地滑来滑去，似乎也乐趣无穷。
这个时候，谁的棉鞋如果是塑料鞋底，或者轮胎底子，那是会让很多人羡慕不已的。
但多数人的鞋底都是布底子，到了室内，鞋底的雪化了，棉鞋就湿了，双脚冰冰凉。回到家，大人绝对要数落一阵子，再把这双湿漉漉的棉鞋塞在炕席底下，棉鞋很快就干了。
不过这么重复几次后，棉鞋就没有那么暖和了。
今天想起来，依然觉得那时候的扫雪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