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称呼

二0一九旧历十月十三，赤峰市区罕见地下了半宿冬雨。十五晚饭后，康阿姨照例到旁边的和谐广场跳舞，我则与她一起下楼，围着小区遛弯……
初冬的雨后，新月格外明亮，夜色格外清爽。望月圆，忽然记起一件“大事”，十月十六，是“康阿姨”的五十八岁生日，作为她老公，我得给她整一件让她受宠若惊的礼物。

我和“康阿姨”，都是赤峰“土著”，往上数四代，她的祖上是山西太原府一姑鸟村的。我小时侯听爷爷说，我的太爷则是辽宁南票迁徙赤峰喀喇沁旗的。
我和“康阿姨”结婚时，我二十五，她二十四。那时，我们互称对方“志勇”“冬梅”，比较叫劲的时候，还会习惯地“韩志勇同志！”“康冬梅同志！”。我们没一个锅台抡马勺时，无论社会还是家庭，党内还是党外，都互称“同志”，我觉得“同志”这个称谓挺好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远近亲疏的距离感。我和康阿姨一个锅台抡马勺后，正是国人抛弃“同志”称谓，加持官员称谓、强化高低贵贱，重新确立身份和角色的时侯。也是“同志”称谓走向没落，被无情地丢进垃圾桶、不被待见又招人烦的时候。
我到了五十岁康阿姨也四十九岁那年，社会上时兴叫“先生”“老板”“夫人”“李太”“张少”“小姐”，我们身份低，就比较中性，互称对方“老韩”“老康”。
可世道在变，当我到了六十岁她也五十九的时侯，民间的称谓也发胖发福了，本来是个普通厨子，你也得奉承他为“大师”，不然他会不高兴，认为你是瞧不起他，狗眼看人低的。叫大师能把人与人的关系叫的很舒服，可心却远去了。那些木性十足的称呼，如“哎”“喂”“嘿”“哼”等叹词代称，让人以为你拿人家当动物，像吆喝牛马猪似的。后来，不知咋弄的，“老公”“老母”们在家里的调侃也升级了：也变成了“领导”“老板”的煽情捧杀，狗的称谓也变得更加矫情温柔：“宝贝”“娇娇”“美女”“靓仔”“帅哥”。
月光弯弯，总会撞见一波波遛狗的人。遛狗的人，多为单者，男女生都有。你一看人家与狗的亲密程度，你会马上羞涩汗颜：人家那是比爸妈亲，比夫妻近，简直就是一道月光风景线嘛！
有个熟人悄没声地对我说，“你看，这只瑞士狗，跟咱们社局长一样，是个孔雀男，见着异性就开屏！”“可别逗了！哨死我——我也不信！那么大的领导怎么能当孔雀男！孔雀男翻译成内蒙话，就是骚呼——”
还有一个大别墅里的大狗，雅号就叫“爸爸”，“爸爸”的主人先后给“爸爸”雇了三茬保姆，可到最后，都是因为保姆不愿意管狗叫“爸爸”，被开了！
社会、家庭、人与兽都是一个锅里烩出的大莱。大菜，是需要用佐料拉风才能开挂的。你不就是个保姆吗？我当老板的让你叫啥你就叫呗！不就是多给俩钱的事吗？我这大咖主人也得管这大咖狗叫 “爸爸”！你眼皮薄腚沟深看不明白，我这狗在德国老家就叫“爸爸”呐！让你管它叫爸爸，没降低你的身架，是给你脸了，是机会！你要拎拎明白：这“爸爸”是有性格有来头的！随时都可能大摇大摆在柳绿花香的人行道上大小便的，躺在路边的花丛里打滚、撒欢、奔跑的！我一个月给你一万多，就是让你把“爸爸”陪好！难不成我让你管它叫个“爸爸”还委屈你了？
康阿姨我俩太守旧，没见过给狗请保姆这阵仗，原生态原装，没贵过但也不贱。是那个不分高低贵贱，“同志”时代的“遗产”。如果让我们在称呼上搞点混搭狗血，甭说管狗叫爸爸，就是叫儿子，也是对我们的污辱！我们的感情因子是不可能接受的！我俩之间，再不中用，再跟不上形势，也得选个比较中性的称谓，不齁不酸，不甜不苦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