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里的憋屈时刻

我一直不太习惯在理发店里躺着洗头，总担心累着托尼，宁肯自己暗戳戳受憋屈，也要努力挺着脖子帮托尼减轻负担。
不止于此，我在理发店里还有其他的憋屈时刻。
托尼基本都是敬业的，在洗头时总会殷勤地询问：水温怎么样？
我也总是千篇一律的答复：可以。
可是，有时候实在是不可以的。

比如凉了。可我不好意思说，担心托尼觉得我矫情。我就安慰自己：凉点就凉点，没准刺激一下头皮，还有利于新发生长呢，再说不是有人一直用凉水洗头吗？我这好歹是温水，怎么会忍受不了呢？
比如烫了。我也不好意思说。我觉得所有托尼的经验都很丰富，这个水温一定是他们用手反复试探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大多数人都习惯这个温度，那说明这个温度就是不热不冷恰到好处的温度。如果我跟别人的感受不一样，可能就是我的问题了。再说了，我自己洗脚的时候，明明用手试了水温，觉得正好，可双脚却不配合，伸进去就被烫得马上拔出来。托尼一定用手试过水温了，我如果觉得烫，也不能怪人家托尼。
反正每一次，不管水温如何，我给托尼的反馈都是“可以”，憋屈就是在所难免的。
洗完后，心里自然还是会觉得花了钱为什么不能开口明明白白地讲出来呢？但到了下次，我还是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吹头发也如此，头皮都快烫熟了，硬是扛着不吭声。
头发到了非修不可的地步了，只好鼓起勇气去理发店。
出门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头发有点油。正常人的反应不应该是“正好，顺便也能把油头洗清爽了”？可我不是正常人，我的反应是这样的：这么油的头发，会不会让托尼讨厌？会不会觉得我太邋遢？我可受不了托尼的歧视，哪怕只是心里暗戳戳的歧视呢。
于是我就停下出门的动作，要先去洗个头，还要把头发吹干，以免托尼觉得奇怪。也是，谁会洗好头发再去理发店呢？但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尊严更重要，不就麻烦点吗？
当托尼问我头发是什么时候洗的，我笃定地回答：昨天。托尼拨拉着头发：很干净，但还是要洗洗。
我就在一个小时之内开始第二次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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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把头发剪坏比起来，上边那些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你明明白白告诉托尼，刘海长得都盖住眼睛了，就把刘海修修，不要太短，只要不遮眼睛就行。
你在镜子里提心吊胆地看着托尼大刀阔斧地剪刘海，唯恐他剪短了，短得飞到天上去了。但你不好意思说，你觉得你就是个外行，你就是个感觉，人家托尼才是专业人士，你要相信专业人士……
你的心理建设还没做完呢，托尼完工了，忐忑地问你：姐，还满意吗？
你看着距离眉毛老高的刘海，整个人冒着清纯的傻气，心都掉到谷底去了。这还能见人吗？
你实在无法违心地说出满意俩字，托尼看你沉吟，马上解释：姐，现在时兴短的，再说这也不算太短吧？
你对自己的心理建设只好改个路子：不就是短了点吗？你得庆幸这只是头发，而头发是可以生长的，过一阵子不就长了？再说了，剪短了还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少剪一次还能省点钱。还有，托尼态度挺好，干活也认真，总得允许人家偶有失手的时候吧，人无完人。
结果我还是违心地说了：还好还好。
然后心里自然不痛快了很久。
朋友看到我憋着笑说，下次剪刘海找她，免费的，只要在家里找个合适的盆扣头上，刘海的长度随便拿捏。
我唯一的对策就是以后再也不去这家店了。什么？换个托尼就行？绝对不行，如果那个托尼主动招呼我，我哪里好意思拒绝呢？指名道姓选择托尼，会不会伤害了其他托尼？还是换一家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