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度与教养

多年前我在外地出差，会议安排在酒店最高层，26层。
那天我走进电梯，里边有一个人，只有一个，西装革履，穿得很周正。
从一楼到二十六楼，是一截比较漫长的时光，中间电梯没停，没人进来也没人出去。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还有一个男人。
没有手机。那男人全程不说话，我想我也应该不说，我是女的，和陌生男子搭讪有什么好，再说说什么呢？今天天气不错？

几尺见方的电梯是决然看不见头顶的天空，身边的城市，屋外的花草，天气如何如何，好像有点牵扯不上。
其次说点什么呢，我来参加会议，就我一个？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的行踪，那不成了傻子？
我决计不说话，何况我是女生，最起码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男人不说话，我也不说，手脚还行，眼睛没地方放。平视很容易盯着男人看，仰视是天花板，翻鱼肚眼，低头看脚又仿佛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我想打发一双眼睛去另一座城市，哪怕出了电梯也好。
余光，绝对是余光，那男人，穿着蓝色西装，白衬衣蓝领带，锃亮的皮鞋，肯定不是酒店服务生，那他是做什么的呢？
男人长得白净，个子高高，轮廓分明。如果相亲，应该很受女生欢迎。
我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呢？
一楼到二十六楼，死长死长的。就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尬得人恨不得找个地方跳下去钻进去爬上去。
然而电梯是没有洞的，唯一的缝隙就是电梯门，却衔接得很紧密，就像亲兄亲弟，抱成一团，外人很难将他们分开。
时间是个熬人的东西，我们全程不说话，从一楼尬到二十六楼。
电梯门开了，男人侧身，弯腰，伸手，对我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简直帅呆了，绅士风度尽显。
我微笑，芳唇轻启：“谢谢！”
然后，我走出电梯，不回头，走得很优雅。
多年后，我仍能想起那个邀请的动作，一个男人的素质与教养，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二
考试间隙，我们都跑出去放风。
天气真的好，蓝天白云暖阳，没有一丝儿风。
坐了一两个小时，活动活动腿脚，舒展舒展腰身，幸福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孩子们成群结队地涌了过来，一个女生，看见我，站着，甜甜的叫了声老师，她的样子，在阳光下最美，如彩蝶蹁跹刹那间的暂停，就入了相机我的眼。
最美瞬间。
一个胖胖的男孩子，簇拥在一群学生中间，猛地看见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就那样傻呆呆地站着，冲着我笑。
我也报之一笑，我们之间，一米远，用笑连接。
监考的疲劳被一扫而光，白云悠悠，微微阳光微微风。
那天我急着到学校，骑着电动车风驰电掣，一阵风，揭走了我头上的帽子，停车，回头……
一个骑自行车的学生到了跟前：刹车，一脚踩地，弯腰，捡帽，递给我，也是笑微微的样子。
这位可爱的小男生，他的风度和教养，与阳光下的两位同学一样，都金闪闪的。
 
三
小区门口台阶上，有一群可爱的小老头，都拿着小板凳，整整齐齐，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大街上攘来熙往。
他们分成两排，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又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排排坐，分果果” 。
浅笑出声。
这些小老头，他们自发组织，每天下午都会在小区门口集合，说说话，或者不说话，就那样坐着，晒晒太阳，悠闲着时光，消遣着日子，在稀碎平常里找一些生活的乐趣。
没有纷繁的公务处理，没有杂七杂八的闲事牵绊，——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
他们和蔼慈祥，宽厚善良，淡定稳健，睿智优雅。
不急不躁,不温不火,款步有声,舒缓有序。
活出了一种味道，一种气度，一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