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一个陌生人的蜕变让我感慨

上班路上，迎面走来一个中年人。
他走路的样子跟我们又像又不像。他的右脚像我们一样正常迈了出去，左脚却很矜持，不屑于紧跟着右脚迈出去，似乎嫌弃这样会显得自己没有个性只能亦步亦趋，它就短暂迟疑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顾全大局，没有选择我行我素，于是它就抬了起来，迈了出去。也就因为左脚短暂迟疑的缘故吧，他的步速比一般人要稍稍慢上一点点。
你能看出他走路有点点跛，但只是一点点，可以忽略的那么一点点。
看到他能够基本正常走路了，我大吃一惊，不觉认真观察了一下对面这个马上要和我擦肩而过的中年人。
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梳着偏分。藏蓝色立领夹外套，每个扣子都扣得牢牢的；黑色休闲裤，耐克运动鞋。这身装扮也不算出挑，也就路上常见的整洁的中年人的正常装扮而已，但很显精气神。
这个样子的他，也让我大吃一惊。
大概半年前吧，有一天，我在上班路上看到了一对夫妻，妻子推着轮椅，丈夫坐在上边，在大华1935前边的空地上慢悠悠地溜达。接下来，只要天气允许，每天总能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看到这一对夫妻在散步。
因为经常看见吧，我就稍稍注意了一下。轮椅上的丈夫头发花白，一脸病容，上衣的领子松松垮垮地敞开着。看起来像是被击垮了精神，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推轮椅的妻子看起来要年轻些，但也眉头紧锁，一脸憔悴。
妻子推着轮椅慢慢走着，丈夫木呆呆地坐在上边，我似乎从来没看到俩人说过话有过什么交流，他们总是沉默着。
这就是老年夫妻真实的相处状态吧。
这是我那个时候的想法。

过了一段时间，妻子依然推着轮椅，但丈夫没有坐在上边。他站在轮椅旁边，一手扶着轮椅的推手，尝试着要自己走路了。那个妻子，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扶着丈夫的胳膊，给他助力。
这种锻炼走路的方法，心急的人都没法正眼看。他好半天才能迈出一小步，想要迈出第二小步，中间就得歇息好一阵子，能把看的人急死。
他们俩还是像原先一样沉默着。妻子配合着丈夫的步伐，不催促，认命般地长久站着，然后才往前迈出一小步，再接着开始下一轮的长久等待。她就那么不慌不忙地陪在旁边，耐心地等着丈夫抬腿迈步，尽管每一步抬起来，腿上艰难得像是绑着千斤的沙袋，时间久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这就是老来伴吧。我觉得还有点让人羡慕。
又过了一段时间，妻子推着轮椅走在后边，丈夫一个人一颠一颠地在前边挪动，虽然很慢，但完全是独立在移动了。
再后来，那个妻子就消失了，每天我只能看到那个丈夫一个人在空地上走着圈圈。他把左腿轮出去，似乎要在空中画上一个圆，才能落到地面。左胳膊也不能随着走动自由摆动，只能贴着身子放着，似乎不知道自己应该配合着步子摆动似的。
很好很好了，终于不用麻烦别人，能自由走动了。这对一个脑血栓后遗症的病人来说，就是相当了不起的结果了。
这个丈夫天天早上在这个地方锻炼，他独特的走姿成了我每天上班路上都能看到的风景。不过，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因为司空见惯，我已经很长时间忽略他的存在了。
所以今天看到他，我才大吃一惊。
他走路基本正常了，这是长久锲而不舍坚持锻炼的回报吧。他的精气神回来了，他的头发染黑了，衣服讲究了，他就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变回到一个中年人了。
从坐轮椅到正常行走，从萎靡不振到精神抖擞，这中间经历过什么，只有他知道吧。也不对，他的妻子应该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