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烧臊子
2024-01-19 来源:你乐谷
再怎么穷的人家,日子不管过得多么难畅,过年至少也得割两斤肉烧臊子待客。光景好的人家,就去集市上买回半扇猪,甚至会自己宰一头肥猪。今年,男人割回了10斤肉,比往年都多,孩子高兴得整天盼着啃肉骨头。关中乡下卖肉的时候不剔骨头。大人买肉的时候都不想要骨头,嫌占分量,孩子却盼着骨头越多越好:骨头上的肉香倒在其次,关键是烧的臊子过年要待客,大人还巴望着这些臊子能吃到十五,最好能吃到二月呢,只有骨头,天经地义是留给孩子吃的。三十早上,女人把男人买回的肉洗净切好,准备烧臊子了。这一带人家吃肉好像只有一种方法,就是烧臊子。烧臊子对切肉是有讲究的。肥瘦要分开,都切成小丁。说起来简单,切完10斤肉,女人拿刀的手磨掉了一层皮。女人切肉时还特意留了几大块肥肉,打算烧熟后切成片,待客时苫菜碟子用。孩子自告奋勇来烧火。就上火,铁锅烧热了,女人把切好的肥肉丁放进去,用一把铲子挤压、翻转,白色的混浊的油慢慢地出来了。女人继续挤压、翻转,锅里的油越来越多了,渐渐地变得清亮了。女人用铲子撩起油,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出尽了,就把瘦肉倒了进去,开始翻搅。今天,孩子的火烧得很好,不大不小的,女人很满意。孩子吸着鼻子,贪婪地嗅着飘出来的肉香。女人开始加调料了。她给锅里倒进醋、酱油、姜末,放上葱段和洗好的一小把红红的辣子角,又加上几勺子自家碾碎的五香粉,最后又倒进了一些开水,盖上了锅。锅下的火不急不慢地烧着。过了一会儿,孩子抬起头问:“熟了吧?”女人一边在案板上忙碌着,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还得一会儿呢。”过不多久,孩子又问:“熟了吗?”“快了。”女人依然头也不抬地回答。又过了一会儿,孩子急不可耐地说:“我闻着都熟了。让我尝尝行吗?”女人无声地一笑:“行。”她揭开锅盖,抓了几把盐放进去,用铲子搅搅,举起铲子,铲子里的肉红润、鲜亮,孩子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了一块,送进嘴里,烫得跺着脚,嘴里唏嘘着,还什么味都没尝出来呢,就赶紧叫道:“熟了,熟了。真香,真香。”女人从铲子里捏了很小的一块,尝了尝,说道:“火还有点欠呢。盐也有点轻。再加一把火。”孩子赶紧往灶门里塞进了一把柴火。女人又抓了一点盐放了进去。灶房里满是那种酸酸的臊子香。终于熟了。女人拿了一个小碗,用铲子把锅里的骨头捞了出来,放进小碗里,又用勺子舀了一勺肉放了进去。想了想,女人又加了半勺进去。孩子接过碗,雀跃着出去吃了。女人又给男人舀了半碗,男人扫了一眼说:“给娃吃吧。”女人说:“早就吃上了。”男人这才端起碗,尝了两口,就又把碗送进了灶房,对女人说:“你也尝两口吧。”女人说:“你吃吧。我吃过了。”男人看了女人一眼,没说什么,离开了灶房。女人又把肉倒进了锅里,心里暖暖的。女人拿出一个老碗,把锅里的大肥肉片子挑出来,放进碗里;又拿出一个早已洗好的瓷盆,把锅里的臊子一勺一勺地舀了进去。烧完臊子的锅油乎乎的。女人从馍笼里拿出一个陈馍,掰成小块,放在油锅里炒了炒,又加了一点盐,盛在碗里,香香地吃了起来。孩子把吃得干干净净的碗送了进来。他的两个脸蛋、一双手也都油乎乎的。……已经20多年了,不管我怎么努力地还原那臊子的做法,那种独特的、酸酸的臊子香还只是出现在记忆中。现在,还有哪种山珍海味值得我们用一年的时间去期盼吗?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了。想到这里,一丝淡淡的惆怅慢慢地袭上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