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油桐打家具

剥桐（油桐的果实）剥得手都酸了，问妈妈，要这么桐干什么？
打桐油啊。妈妈看都不看我，继续剥桐。
打桐油干什么啊？我继续问。
漆家具啊。妈妈仍然不看我，继续剥手中的桐，那颗桐好大。
漆家具？我们家有家具要漆吗？我有点纳闷了。
有啊，妈妈看了一眼，瞎眼崽，你姐姐要嫁，你哥哥要讨，就要打新家具啊。
那什么时候打新家具？我很好奇，心想怎么姐姐就要嫁了哥哥就要讨了？前两天妈妈还骂他们，腾腾弹弹，像个半大的小孩一样，那不是还没变成大人吗？
快点剥，妈妈说，等桐剥好了，就要打新家具了。说完妈妈就在那里笑，桐仁都蹦出来了。
哼！妈妈又哄我！好像我不知道桐剥好了还要晒，还要送去打油似的，就知道哄我干活，哼！不过，说了一会儿话，手好像不酸了，我就拿起小锤子砸开一颗桐，继续剥。
一边剥，一边又问妈妈，为什么要用桐油漆家具啊？
漆上桐油更标致，妈妈说，还能防虫呢。瞎眼崽，哥哥要讨老婆了，你要不要讨？
我不要，我还小。
那你长大了要不要讨老婆呢？
也不要。
瞎眼崽，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男人都要讨老婆的。你不讨老婆，我怎么抱孙子啊……
妈妈已经有很多孙子了，我抢着说。
你也要给我生孙子，妈妈说，给妈妈生一个最小的孙子……
妈妈，我赶紧转移话题，要打什么新家具啊？
妈妈不管我转移话题，仍然说，等你都讨老婆生孩子了，我就安心了。劳劳碌碌一辈子，最后就等你了。
我不太懂妈妈说的话，继续问家具，姐姐嫁和哥哥讨，打的家具一样吗？
还没有订亲呢，妈妈说，订完亲才说家具的事。
洋油灯有些暗了，我去把扭了一下，把灯芯调高一点，亮了，墙上是妈妈高大的影子，把整堵墙都盖住了，头在楼棚（杉木天花板）上。
妈妈真大！我指着妈妈的背影说。
妈妈把洋油灯移到我跟前，然后说，看看你在墙上的背影，大不大？
我回过头去看，我的影子也盖住了整堵墙，头也在楼棚上了。
桐还有很多，我开始打哈欠了。妈妈让我去睡觉，我要等妈妈，就站起来动了动胳膊和腿，不困了，又坐下来剥桐。
妈妈说，我也困了，我们再剥这一些就睡觉吧。她专门划了一堆出来，不多，不到十个桐。
妈妈又问我，瞎眼崽，等你讨老婆了，你想打什么家具？
我想……我不要讨老婆。我立刻明白，差点又一次被妈妈哄了。
这个瞎眼崽！妈妈说，那你喜欢什么家具嘛？
我喜欢……我喜欢书桌和书架，可以放很多很多书。
要那么书干什么？
看啊！妈妈不认识字，我认识字了读书给妈妈听，替妈妈多读一些书，读好多好多书，我还写妈妈的故事……
妈妈笑起来，妈妈的故事有什么意思，没文化的农村妇女。好了，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