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梧桐

爸爸背上有一个巨大的疮，疮口一圈都是脓，妈妈每天给他用臭梧叶擦洗，敷膏药。膏药是从外面买回来的，臭梧叶就是从屋背后的山上采的。
妈妈不带我去采臭梧叶，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臭梧叶大概长什么样子。首先，最重要的是，它有一股臭味，有臭味的植物可不多见。我以为是狐臭，因为爸爸妈妈说“臭梧叶”，听上去就像“臭狐叶”。我去屋背后山上找有狐臭的树叶，一直找一直找，都没有找到。其次，它有点像蚕树（桑树）叶，但肯定不是蚕树。我去屋背后山上找，连蚕树都没有找到，更不要说臭梧叶了。最后，我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带去采臭梧叶了，它实在不容易找，不像冷饭团，到处都是。
爸爸的疮还没有好，妈妈还是要采药去。这天天气好，阴天，凉快，妈妈就问我，瞎眼崽，在家里玩？还是和妈妈去采药？
当然是跟妈妈去采药，那还用问吗？我立刻回答说，采药。
妈妈就拿着柴刀，背着镢头，带着我出发了。我以为是去屋背后的山，不料妈妈带着去的是河对面。
怎么不去屋背后的山了呢？我问妈妈。
屋背后山上的臭梧叶都被妈妈摘光了，妈妈说，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找。还要顺便找一些其他的药。
找什么药？
也不知道啊，找到什么算什么吧。
到了山上，妈妈开始东看西看，我也东看西看。我看见了一棵小树，很像蚕树的，就跟妈妈说，看！我找到了臭梧叶！
妈妈过来看，笑着说，瞎眼崽，确实很像，这棵是假蚕树（构树），闻起来没有臭味，继续找吧。
我闻了闻，果然没有臭味，只好继续找。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一丛冷饭团，问妈妈要不要挖。妈妈说先不挖，先找臭梧叶。
继续找，妈妈终于停下来了，说，这棵是臭梧叶，来摘叶吧。
果然，妈妈身前有一棵特别像蚕树的树，不过叶看上去没有那么光滑，树也太矮小，只有单独的小树干，还没有树枝，叶都长在树干上。我还没有完全到树跟前，就闻到了一股独特的味道，臭的，但也不是很难闻。我就伸手摘叶。
摘了几片叶。妈妈说，别都摘光了，摘光了树就死了。
这棵臭梧叶树太小，没摘几片叶，就要找下一棵了。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棵大一点的，摘了不少叶。妈妈说，够用几天了，先不摘了。时间还早，我们再看看有什么其他药吧。
我想起刚才的冷饭团，不过已经离得很远，估计找不到了，再看能不能遇到别的什么药吧。我兴致勃勃地四处乱看，把镢头也要到手了。
妈妈一边看，一边随手用柴刀砍下一些树枝。
妈，你砍树枝干什么？
顺便背一捆柴回去。
我们不是出来采药的吗？我很纳闷。
妈妈说，臭梧叶已经摘好了，要是采不到其他的药，就背捆柴回去，别的药不着急，采不到也没关系。
好吧，大人的世界总是很复杂，一件事里套着另一件事。我拖着蕨头继续乱看。
妈妈捆好柴了，说，瞎眼崽，背上镢头和这包臭梧叶，我们回家吧。
晚上，妈妈用新摘来的臭梧叶给爸爸擦洗疮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