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朱鹮(2)

她们的欢声笑语会惊到我的朱鹮吗？怕是不会，她们顺梁而上，我稍稍的顺沟而下。雨极小，如牛毛如细丝，绵绵不绝却又润物无声。天和地，雨和物。所有的一切从来处来到去处去，恰到好处又不失优雅、高贵！世间万物，皆是大自然的馈赠，没有高贵尊卑贵贱等级排名，所有的生命都值得我们去珍惜敬畏，难道不是吗？饭沟，单从字面理解，就是一处粮仓。东西两面是将近两里地的坡坡地。南北方向则是一条宽阔的沟谷。水从天上来，也从东西南北四周地势高峻的土层中来。所有的水汇聚在一起，竟也成了一条潺潺的小溪。这小小的溪流，从这个田块出那个田块进，终年忙忙碌碌。曾经，这一沟上百亩的冬水田，产出了多少白花花的大米、胖乎乎的莲藕！养育了多少故乡人。当年给国家上缴的公粮，那能缺得了它的贡献。东西的坡坡地，不但盛产小麦苞谷绿豆芝麻红苕，也产瓜果飘香产欢声笑语，我当年种的最大一快西瓜，单重三十三斤哩！正当我的思绪散漫成一团花絮的时候，从东南方向飞来三只煽动着翅膀的大鸟，白色的羽毛，脖颈下点缀着美丽的朱砂红，天哪，是朱鹮，是我魂牵梦绕的东方宝石！当我慌乱地掏出手机，它们早已一个俯冲，悠闲自在地翔进几十米之外的冬水田里……一眼望去，昔日村人忙碌的身影再也找不到了，那一面面镜子似的冬水田早已遍布杂草灌木，田埂上栽的白杨也直播云天，一切记忆中“斜风细雨不须归”的场景皆归隐于无形……我近乎于跌跌撞撞而又充满希望地朝向杂草覆盖的鸟叫声深处挺近，可是我却总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我怕我的伞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干脆弃伞于地。我怕我过重的脚步声惊到美丽的“东方宝石”，只好换成有屏心静气蹑手蹑脚这种……唉，这种偷窥的模式。几分钟后，我终于看见了我期待已久的宝贝，哇塞，不是三只而是七只！它们，它们正在专心致志地在一块六七分大小的冬水田里啄食泥鳅……“哥，你在弄啥呢，鬼鬼祟祟地像特务一样？”我的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半揶揄半吃惊的声音。这声突如其来的声音的袭击，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这个死女子，我恨不得煽她几下，我的朱鹮在这女子夏雷一样的脆响里，扑棱着翅膀，七只朱鹮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好事？”“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拍朱鹮，前些年大家都守在家里种庄稼的时候，这一沟的冬水田，简直就是它们的乐园。而今，大家都出去了，这田都荒芜了，朱鹮的影子也越来越少了”“那你还干吼吼，看把我的‘东方宝石’给吓跑了”“我不是不知道吗？”

是呀，渐渐消失的村庄，越来越多的荒芜的土地，越来越多的迁徙到城市的笑声。道路宽了楼层高了，拥挤了，喧嚣了！而乡村越来越老了，像那些留守的老人一样，眼里满是期盼，一年最幸福的事情，应该是儿归女回，应该是寒冬腊月里的小村里的岁末年初，那短短的，短短的十天半个月时间……而我青年乃至中年存放在山水沟壑里的笑声和热情，它们在哪一蓬草丛里？那被草木吞噬的冬水田里，怕是再也不能轻易找到我亲爱朱鹮了，不过它们依然会继续盘旋在我的世界里，生生息息，永远美丽！“还不快去坡上拾地软，去晚了，就没了！”“这就去，坡上那些拾地软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过几天要出门的人，带上家乡的地软，想家的时候蒸上几笼地软包子，嘴里心里都是家乡的味道！”妹子看见我傻傻地站在雨中，望着雨气蒙蒙的冬水田，又怅然失落的说：“至于吗，不就是没拍到朱鹮吗？
”至于至于至于！我真想大声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