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重现

一
 
忽然想起我刚结婚那会，认识了一位顾客，很年轻，是个男生，后来得知他师范毕业，在学校教书。他找我做衣服，给足工钱，然后请我帮他选料子做成衣。遇见这样的顾客我很欢喜，那是顾客对你的绝对信任。我自然很用心地帮他挑选与做衣。
这样来来往往几次，我感受到他的心意，觉得不能这样懵懵懂懂下去，于是，我直接挑明了问他：“这才多久，你做这么多衣服穿得完吗？还有，你工资够花吗？”
“呵呵……”他笑，摸着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郑重其事，我告诉他：“我结婚了。真的！我不骗你。”
“啊？你不是比我还小两三岁么，怎么就结婚了。”他不相信。
我旁边的女孩抿嘴笑了起来。
我也笑，但还是很认真地对他说：“反正我结婚了。咯，你看，我租的住房子就在那里。”我把斜对面的那栋楼指给他看，恰好，邹先生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我忙说：“你看，那个趴在窗户上往我们这边看的就是我的……”
他有些失望，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了下来。许久，他没有说话，默默拿起自己的衣服离开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再来，与我淡淡的聊天，我说起把和我一起学裁缝的一个女孩介绍给他，他笑笑，说好。于是，我告诉他地方，又与那女孩约了时间说他过去，那女孩倒是看上他了，他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在她那里出现。
多年后，芷涵安安读初中，我遇见他，他看见我怪不好意思的，但还是那样的笑模样与我说话，我注意到，他微微现出中年人的啤酒肚，微微浮在眼角的细纹，仿佛都在向我诉说着时间的河。

二
 
收拾柜子，翻出以前给邹先生织的一件深咖色毛衣。
我是与邹先生谈恋爱后才开始织成件毛衣的。以前也给自己织过，但不耐烦，织到一半，丢开了。
织毛衣的活儿，对一个裁缝来说肯定不复杂，但真的挺考验耐心的，一针一线，不知几万针。
手工织的毛衣，比买的毛衫厚，不时尚，但天冷时穿，很保暖。我记得我当时买的“恒源祥”的羊毛线，在当时是最好的牌子。手工织的纯羊毛衫有个缺点，就是袖口领口爱起毛，爱破，所以这件毛衣的领口与袖口后来都重新织过，且不止一次。
这会想，那时连给自己织毛衣都觉得麻烦，却一心一意给他织，真是热爱的 。手工的东西，肯定是有时间和心力在里面的，否则，是难以成形的。
我也给芷涵织过五套毛衣。那时怀她，在怀孕五个月之后我不再孕吐，精神很好，于是，我与妈妈一起上街买了各色毛线，回家就开始织起来。记忆中一套白色的棉线是贴肉穿，另一套明媚的黄，一套天蓝，一套似初秋叶子的那种颜色，还有一套是什么颜色我已然忘记了。
小时候，妈妈也给我们织毛衣，她那时忙，只晚上有时间。舍不得买煤油的钱，把煤油灯芯捻得矮矮的，那样不费油。
世界上，大概那个怀揣着爱的女子的心总是相通的。而衣服，一件一件，每一件似乎都能说出一段故事，想起一段岁月，一段旅程，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人其实容易忘掉很多事情，但总有些事，会在某一刻在脑中心中浮现，历历在目——时间如流水是个老旧的句子，但却真是这样。
而记忆，是私人的事。
好的记忆与人生的好岁月一样，不会很多，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