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消融

* 冬日早晨，我缓缓走出身后的雨水
雨，让道路发亮
雨再大一点儿，我就会变成
一艘船。我额前接住的雨
暗藏着雪的气质。雪，洁白的雪
在我的身体与道路之间
描绘我眼中的世界和我想象中的世界

我走了这么久。我们
从古至今，走了这么久
将及新年，一切即将结束
一切即将开始
雨和雪的缝隙间，风
正用力撕扯，落下的黄叶
时刻准备着跃向天空
越过我，留下缀满春天的梦
 
我看见了远方无法转述的绿
我听见了悄悄的脚步
我，缓缓走岀身后的雨水
 
* 祝福
 
孩子在雨天里骑行
那蓝色的校服，那簇黑的头发
那闪亮的眼睛
乌黑而坚定
他迎着风，奋力地蹬车
我们经过没有路灯的小径
彼此作伴
我真想知道他的名字
真想那是年少的自己
哦，细雨打湿了我的头发
清凉如内心的雪
真的，雪是那么的纯洁
那样新鲜柔软
仿佛企盼的湿润的眼眸
仿佛微明中期待的田畦
 
* 雪在消融
——致儿时的张爱玲
 
“面团团的，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我坐在这儿，看你
我能感受到你儿时轻柔的呼吸
能触摸到你美丽的童花头
你笑眯眯的眼
你鲜艳的蓝绿色的裙
你“一蓬蓬白雾”的T绸领
仿佛编织着的欢快的小公主
坐在老式的藤几上
变成了永恒的静物
从某种意义上讲
我视你为姐妹，为女儿
我想传递给你我的暖意，我的敬意
它们小跑着，到达
你半旧的花园洋房里，默不作声
而此刻，雪在下
雪在消融
 
* 我就在其中
 
起风了
透过车灯可以看见斜飞的黄叶
追赶着，翻卷着……
枝柯和整个原野
在清晨时分，在植物的香气里
作响或者消歇；切近抑或遥远
 
哦，细雨蒙蒙，在这初冬时节
被雨濡湿的人
听见水、叶子和火，在身体内部
回到一闪一亮的本身
这简洁的事物
与暗淡的天气交换笛音
 
而我，就在其中
在不可知的
神秘的漂浮中，穿过
好冷呀，这海棠树梢
吹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