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聪明菜”

芸芸两年前考上了这所985名牌大学，今年弟弟又考上了另外一所985大学。
村里人都说他家祖坟上冒青烟了。的确，全家人都挺高兴，也都挺荣耀。因为他们家除了这点荣耀，好像再没别的什么了。
爸爸、妈妈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就那点看得见的收入。
好在，现在种地不那么费心了，基本都机械化了。于是，妈妈在家养了几只羊，贴补点家用。爸爸则进城打工。爸爸没什么特别专业的技术，所以爸爸的身份经常换，今天是泥瓦工，明天是装卸工，昨天还是修房顶漏水的师傅，今天可能就变成了园林处的除草师傅……
反正爸爸就是能找到什么活儿，就做什么活儿，脏点儿累点儿都不挑。
但爸爸只挑一样。
那就是，必须每月给钱。
因为孩子上学等着花呢，她和弟弟的生活费加起来，每月都得两千多，尽管她已经很节省了。如今弟弟也考上了大学，生活费应该就更多一点了，弟弟考的是一所南方城市的大学，那边消费高，物价高。
但爸爸跟他俩说：“你们就可着劲儿花，千万别省着，都还长身体呢，学习耽误不得，这个也耽误不得。哦，对了，这个比学习更耽误不得，毛主席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搞坏了，别的就什么都不灵了，得吃饱，吃好……”
爸爸每月给她打一千五，尽管她多次给爸爸说打一千就行了，但爸爸还是坚持打一千五。她省吃俭用，剩下的就攒着，攒着到冬天的时候给爸爸买一件商场打折处理的羽绒服。
她觉得弟弟那边一个月一千五肯定是不够的，她就跟爸爸说：“新学期，你一个月给我打一千就行，我大三了，在那边也熟悉了，找个家教或者其他兼职啥的，也能挣一些。到时候，多给弟弟打一点。”
爸爸说：“你做兼职可别耽误学习啊，要是耽误学习，那咱就别去，还是以学业为重。”
她说：“不会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知道哪头儿轻，哪头儿重。有时间就做，没时间就不做。”
爸爸“哦”了一声，算是默许了。
她一个月一千，弟弟一个月怎么也得两千，大一的新学期相对花的都多一点。她就想着自己必须得找份兼职做，爸爸给她每个月打的一千，最好能节省下来，到时给弟弟打过去。
她找了两份家教，周六日课少的时候就骑着共享单车去学生家里上课。
这天中午，她上完课从学生家里出来，出了小区门口，朝放在路边的共享单车走去，可是一抬眼，她怔住了……
路边的一棵泡桐树下，一个头发花白的农民工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吃午饭，他的午饭很简单，一手一样，左手里是包在食品袋里的两个馒头，右手不时地从放在两腿之间的一个矿泉水塑料瓶里往外抽出一根一根又绿又长的东西，那就是他的菜。他真聪明，用矿泉水瓶腌豆角。这真是一个好发明。携带方便，又省钱……
她早已泪流满面了，因为那个人就是她的爸爸。

爸爸身旁放着一辆旧旧电瓶车，挂了一个找人用红漆写的木牌子：擦油烟机、换纱窗。爸爸应该最近没找着可以每个月都开工资的活儿，所以自己干上这个了。
她看着爸爸啃一口馒头，咬一截他发明的“聪明菜”，想着爸爸对他们说的“你们就可着劲儿花，千万别省着，都还长身体呢，学习耽误不得，这个也耽误不得。哦，对了，这个比学习更耽误不得，毛主席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搞坏了，别的就什么都不灵了，得吃饱，吃好。”
泪水想止住，却怎么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