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记

西张小学坐在村西。我家在东。中间造一条柏油路，嫁接木芝村和东张村。踢着石子上学，大概要一刻钟；疾走，十分钟左右；但有时，我会取道村南绕远路上学，不为别的，就为一户旧院。他家的大门是石头垒砌的，混有泥土，石头缝隙间有很多小洞洞。那里似乎有一窝土蛇。它们的头时而冒出，一茬又一茬，只要被我碰上，我就拿起石头狠掷，像社戏时用气枪射击气球。它们倒也机敏，总能及时缩回去。我们维持着一种相对无恙的平衡。三年级某天，我去村南同学李煜家玩耍。他家房子毗邻石头大门那户。我们用葵花杆打枣，逮菜畦里的蚂蚱，架火柴烧门槛缝里的红头蚂蚁。玩得无聊了，我叫他出去玩。正打算出门，一条菜花蛇从西院的几棵甜玉米根里跐溜出来。我吃了一惊。心里闪过一念，别是土洞洞里的蛇卯出来报复。“快打死它。”我嚷起来。我们躲后面，捡地上的石块镖向那条翠绿的身子。
李煜抓起半截残砖闷在它的颈部。菜花蛇缓缓盘缩身子，没了气力。“你有没有听过那个故事啊，蛇会报复人的。得打死它。不然哪天活了，溜回来，躲到炕头，咬那个打他的人。以前，就有人被蛇咬死了。”这话是编的。我在骗人。我想让那条蛇死。我怕它活着回蛇窝，跟别的蛇通风报信。李煜爷爷出了门，问我们怎么了。李煜带着哭腔说看见蛇了。他央求爷爷快打死它。爷爷挑出铁锹，照着蛇头铲下去，锄着蛇尸送出门外。他不出门玩了。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朝“石头大户”相反的方向蹬回家去。天不知怎的黑沉沉地压下来。柏油路边有家户掌起了灯。循着光影，我奔回去吃妈妈烧的大白馒头。晚上，我梦见蛇了。阔大的蛇头明晃晃地挂在房梁上，冲我吐信子。我吓醒了，跟妈妈讲。她说，哎呀，梦见蛇是要发财了，好梦，好梦。于是，我取道柏油路上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