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趣谈｜白糖李

蝉叫得欢。
妈妈和姐姐、嫂嫂在李树下，扯着两床床单，像是两片巨大的白云，哥哥在树上摇晃，李子就像冰雹一样乒乒乓乓落下来，大都落在床单上，滚动着，像是雪白的珠子，也有的落在床单外面的草丛里和土里。
我就在草丛里拣李子，有的摔裂了，白白的一层霜也被刮蹭掉了，就口吃，甜甜的，就像放了糖一样，难怪叫白糖李！没有摔裂的就拣到谷箩里，妈妈要挑去卖。
妈妈见我一边拣一边吃，就说，瞎眼崽，你忘记去年肚子疼啦？李子不能多吃，就算是白糖李，一次也不能吃太多，吃多了肚子疼。
去年还真把肚子吃疼了，把妈妈着急得不行，一边喂药，一边给我揉肚子，闹腾了大半夜，累了，才迷迷糊糊睡去。我只好忍，今天吃了不少了，明天再吃吧，今天先把摔坏的李子拣到畚箕里。
白糖李摘完了，嫂子又去摘珍珠李。珍珠李今年也结得浓，树枝都压弯了。她爬到树上，去够池塘边最浓的几枝。我正仰头看着，突然听见哗啦啦一声，嫂子惊叫，半枝杈都往下掉，嘭，掉进了鱼塘里，水花把我的裤子都溅湿了。
一切都太突然，我一时愣住了，蝉好像也不叫了。只见嫂子从水里爬出来，头发湿了，身上也都湿了，还粘了很多塘泥，嘴上哎呀哎呀地说着什么，把李树枝往岸上拉。
为什么不用床单接珍珠李呢？要是用床单接，从树上掉下来的就是哥哥了吧？我胡思乱想着，马上也就明白，白糖李成熟了，摇一摇，就掉下来，珍珠李却调皮得很，使劲摇，也不见得掉下来，一定要上树摘。
回到家，大家都说今年鱼塘里养了一条大鱼，上百斤。
怎么会养了一条上百斤的大鱼呢？我很纳闷，就问哥哥。
哥哥说，你不是看见了吗？
我哪里看见了？
嫂子就插话了，不要理你哥，他是开玩笑。
哦，我一下子明白了，是说嫂子掉进鱼塘里了。
第二天是礼拜一，我去上学。课间去小学门口的桥边玩，看见很多人围在一起，我也去看，原来是妈妈在卖白糖李，一分钱一颗。我的同学也在里面。他们兜里怎么会有钱呢？我兜里可是从来都没有钱的。
同学说，你家的白糖李真好吃！
那是，我很骄傲地回答，我吃过的，我还一起去摘的。
你家没有吗？我问他。
我家不种李子树，我家种的是杜仲，可以做药。同学说。
你怎么会有钱呢？
我家里给的呀！
铃响了，我跟妈妈挥了挥手，上课去了。一边跑，一边想，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
接下来几天，妈妈都在校门口的桥边卖李子，在梅树的树荫下。我课间就去帮妈妈，帮忙收钱和找钱，放学了再一起回家。妈妈夸我数学学得真好，才一年级，就能帮忙算账，一点差错都没有。我听了心里甜甜的，就像吃了白糖李一样。
蝉叫得很欢，有的在柳树上，有的在梨树上，有的在乌桕树上，有的在柿树上，有的在棕树上。回家的路好像很长，溪流声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