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使我联想到脆弱

失眠使我联想到脆弱——我竟无法掌控自己的思想。我已经败给时间，无法延宕每一个单位的秒，更无法躲避衰老和死亡。现在，就连思想都要脱离我的王国。它们在鸟雀都不鸣的夜间横冲直撞，搅扰我，催促我去想每一处细节和虚构每一个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境：泉水稀释的蓝色幕布，绣几朵浓重的云团，当一只鸟或飞机穿过，我说，那是天空。几幢高楼似标准的像素点嵌在幕布上，以它们该有的样子安详静默。凝望越久，我越怀疑世界的真实性，以及种种努力之徒劳。天空像是被精心设计的一道程序，地心引力是一柄高级的锁，种种逃离太阳系的壮举好比蚂蚁登月。倘若一切都是虚妄，那我又何必呼吸、饮食、工作、思考以及死亡。有时，我宁可信奉“黑客帝国”和“普罗米修斯”（指同名电影）的世界观，也比从小体悟的物质世界更能带来安慰。当然，这一切并非虚妄。我至少要这么说服自己，否则下一个夜晚我还会继续失眠。我读书，写作，承担责任，惦记双亲，爱慕女子，都是抵抗虚妄的练习。这一场艰苦的战役，总会结束。是吧。